第70章 没有人能够越过我的剑围！（上）
第70章 没有人能够越过我的剑围！（上）熹平四年三月，四十六块丈许高的石碑被摆放在洛阳太学外的空地上。
“让让！车过不去了！”
街面上人声鼎沸，只不过喧闹的不是往日里贩卖货物的小贩，而是极少“高声语”的读书人。
从平城门到太学的十里长街，车乘首尾相接，人不接踵。
有白髮老儒拄著竹杖，被子弟搀扶著摸向碑石，老泪纵横。
读书一生，有生之年能看到如此盛事，虽死无憾矣！
年轻的士人们也在爭著向前，这可是陛下钦定的五经范本，往后天下学子读经、授课，都得照著这碑上的字来，谁不想先睹为快？
人群里，刘备负手而立，目光扫过碑上那些力透石背的字，一看就知是出自蔡公手笔。
他身后，关羽一身绿袍，丹凤眼半眯著，虽不耐烦人挤人，却始终护著左侧的刘备；张飞攥著拳头，喉结动了动，他本想吼两声让旁人让开，却又想到此地多是读书人，都弱的很，万一他吼一嗓子嚇死几个，那才是无妄之灾。
简雍最是机灵，早挤到前排，正对著刻文嘖嘖称奇：“难怪连先生都时常夸讚蔡公的书法，果然远迈凡俗！”
这话被旁边两个穿锦袍的士人听见了。
其中一个正炫耀自家藏的郑玄注本，闻言转头打量四人，见刘备虽著素袍，却身姿挺拔，关张二人更是形貌威猛，不由好奇，“诸位看著面生，莫非是外郡来的学子？”
刘备尚未开口，张飞已瓮声瓮气接话，“俺们是涿郡来的！师从的卢公，也是这碑文修撰之一！”
“涿郡卢公？”那士人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连忙拱手，“原来是卢博士的高徒！失敬失敬！”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如今洛阳城中，谁还不知卢子干？
师从马融，博通五经，更在东观与蔡邕同校经文。这熹平石经能成，卢植的考据之功少不得。寻常学子能得他一句指点已是幸事，这几人竟是其弟子？
“难怪——气度不凡！”
那儒生又仔细打量了三人一番，见三人形貌——出眾，这才憋出这么一句。
周围其余的学子也是纷纷附和。
“卢公不仅经学精深，更通兵法，想来弟子自然也是文武双全！”
刘备闻言一笑，朝四面拱手道：“乡野学子，不敢当诸君称讚，只是略懂，略懂罢了。”
日头爬到正午，太学门外的人潮仍不见少。
春风拂过，吹动了碑前万千学子的衣角。
值此多事之秋，能放下读书人一张安稳书桌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洛阳不愧是天子脚下，帝都所在，治安真是好的很。本以为还会见到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之类的事情呢。”
简雍伸著头四处打量一番，见无事发生，嘆了口气。
刘备笑了笑。
欺男霸女的事当然是有的，只是如今那人坟头上的草，只怕都有一人高了。
四人牵著马刚过平城门，正说说笑笑，忽的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闹市之中，一个老汉正趴在地上，双手抠进尘土里，想把那些滚得满地都是的黍米拢回来。
黄澄澄的米粒混著泥土、碎石，有的还粘在被马蹄踩烂的陶瓮碎片上。那瓮沿上还留著新刻的“安”字，许是老汉盼著家人平安才刻的，此刻却碎得不成样子。
老汉痛哭流涕，“我的米————老婆子还等著这米换药呢————”
“挡路的老东西，死了也活该！”
老汉正前方，停著一匹马，马上的军士歪戴著铁盔，甲片松垮垮晃著，靴底沾著酒渍，显然刚从酒肆出来。
他瞥了眼老汉，冷哼一声，显然並未將这个刁民放在心上，扬鞭就要催马前行。
一个穿青衿的士人却拦在了马前。
那士人袍角被风吹得猎猎响，脸涨得通红，“你纵马伤了人，毁了人家活命的粮食，就想这般离开？给老人家赔礼，赔了米钱再走！”
“哪来的酸儒？”军士猛地从马上跳下来，蒲扇大的巴掌抡得带风，“也不看看乃公是谁的人！某乃段太尉帐下亲卫！段公在洛阳杀的士人能堆成山，你算哪根葱，也敢管閒事？难道不怕死吗！”
周围的人顿时噤声。
谁不知道段熲？
西羌战场上杀得尸山血海，那时谁不称一声猛將军，真豪杰。可此人回到洛阳后，却和宦官纠缠在了一起，曾数次大规模捉拿“党人”与太学生！
这士人敢拦他的兵，简直是拿命开玩笑。
可那士人竟没退缩，梗著脖子道：“段太尉是国之干城，不是让你这等恶奴仗势欺人的！《春秋》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
“施你娘的春秋！”军士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住手！”
一声暴喝炸响，张飞像头黑虎似的扑过去，铁钳似的大手攥住军士的手腕，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军士疼得脸都白了，怒骂还没出口，后腰就被人踹了个结实—一关羽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狠狠踹出了那一脚。
那军士扑倒在地，口中却犹在强撑！
刘备施施然走上前，將老人扶起，说道：“向老人家赔罪。”
“你们敢动我？段公不会放过你们的！”军士在地上滚了两圈，依旧是呵骂不休！
刘备扶起那嚇得发抖的士人，闻言转头看了眼地上撒野的军士，又看了眼老汉哭皱的脸，对张飞使了个眼色。
张飞早憋了满肚子火，一把薅住军士的后领，左右开弓“啪啪”扇了十几个耳光，打得他嘴角淌血；关羽抬脚专踹他的膝弯、后腰，每一下都准得狠，却没伤筋动骨，只让他疼得蜷成一团，连叫骂的力气都没了。
那士人看著这一幕，惊得张了张嘴，又很快露出佩服的神色。他在太学见多了空谈义理的儒生，却少见这样敢动手护人的“真侠客”！
简雍蹲下身帮老汉捡米。
周围人也鬆了口气，有胆大的低声喝彩：“打得好！这等恶汉就该教训！”
那军士被打得晕头转向，却还在含糊喊著“段公不会饶你们”。
刘备蹲下身，看著他的眼睛，沉声道：“段太尉平羌有功，是因为他护的是百姓，不是你这等仗势欺人的东西。今日这事，是你先欺辱老弱，便是告到段公面前，理也在我们这边。”
他说罢起身，从行囊里摸出一串钱塞给老汉，“老人家，先去买米抓药，剩下的钱留著过日子。”又对那士人拱了拱手，“多谢你仗义执言。”
那士子连忙回礼：“汝等才是真豪杰。只是————段颖此人睚眥必报，你们还是快些离开洛阳为好。”
话音未落，只见街那头尘烟滚滚，一队军士举著矛冲了过来，甲叶碰撞声震得人耳朵发麻。为首的小校老远就吼：“敢打段公的人？活腻了！”
简雍扶著老人和书生退入人群里。
关羽已掣出环首刀，刀光亮得晃眼；张飞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刘备反手拔出腰间双剑，左剑斜指地面，右剑横在胸前，他望著衝过来的军士，朗声道：“在下幽州刘备。今日之事，是这军士欺辱百姓在先。段公官职虽大，却也大不过一个理字！便是与段公当面对质，备也是这番言语！”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那个素袍青年持剑而立，在他身后，绿袍横刀、黑面握拳！
正前方，军士左右分开，一骑自中间缓缓而出。
马上骑士，长身高大，细眉长自，虽未著甲，却自有一番凌厉杀伐之气！
其人虽是含笑望向刘备等人，可那眼眸之中，却似有猛虎呼之欲出！
此人正是与张奐齐名的凉州三明之一，如今三公中的太尉。
段熲，段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