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沿途见闻
第641章 沿途见闻火车经过泰安的时候短暂停车加水,下了火车抽菸的贾璉,四处张望不见泰山,隨口感慨:“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隨行的铁路局侍郎笑道:“泰安是个好地方!”
贾璉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几个地名,隨口调侃:“你说的这个好,它正经么?”
铁路侍郎没反应过来,好奇道:“大人何意?”
没等贾璉回答呢,掛著参將衔的柱子道:“当年跟著二爷下扬州,爷说是好地方,后来去大同,还说是好地方,就是某些地方不太正经。如今到了泰安,二爷又提到正经不正经,想来是有缘故的。”
贾璉听他这么说,开口打断道:“不过戏言尔,只是你我的戏言,对於旁人而言,却都是生存的血泪。”
一句话把天给聊没了,柱子汕笑两声,后退不语。铁路侍郎也不好接话了,转而指著铁路道:“沿途多有河流,施工时吃了不少的苦。”
贾璉笑道:“北方还算好的,南方修铁路才是真的难。北方积累的路桥经验,还要经过南方的考验啊。”
铁路侍郎嘆道专业,顿时露出严肃之色,点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修桥不是简单的事情。
在北方適用的方案,到了南方因为地质情况的不同,很可能就不合適了。上个月两江的熊制台来函询问,现有技术是否能支持修一条松江至金陵的铁路。並表示如果修成了这条路,对於整条线上的民生大有神益,届时以铁路连接太、宣二府,必定是一番大好局面。”
这番话让贾璉对於两江总督熊有方颇为高看,这可不是胡说八道,而是真的很有见地。所谓的太、宣二府,指的是太平府和宣州府,太平府包含了当涂马鞍山芜湖在內,宣州府则辖宣州、寧国等县。现代社会真的有趟慢车,从南京到宣城下面的一个孙家埠镇。
这样的支线慢车铁路,之所以能修起来,完全就是因为有经济利益。
铁路的线路规划,考虑的问题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经济问题,工程难度的问题,除非无法克服,否则不是最重要的。
“江南縉绅想要的是一条完全民营的,自己掌握主导权的铁路。铁路从无到有,他们没出一文钱,没出一分力气,吃现成的还嫌弃厨子手艺不好。天底下哪有这等美事?要我说啊,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哼哼,他们享受了这个国家带来的安寧,却不愿意为这个国家付出。整天把公平掛在嘴上,却只字不提江南地理上优势带来的不公平。”
贾璉把话说的很明白了,铁路必须掌握在朝廷的手里,不能落入私人的手中。
可以说隨著沿海陆续的开启工业化,內陆省份註定要成为沿海省份的资源供应地和市场。
发展的快慢是由地理环境决定的,这不是贾璉可以左右的事情。铁路掌握在朝廷的手里,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內陆的利益。
至於沿海资本家们的不满,对於贾璉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资本家和地主,本质上都不是啥好东西。
国家资本再怎么烂,获利之后还是能通过国家的调控进行再分配。
至於官僚的贪腐问题,朝廷对付官僚可谓名正言顺,比对付地方上的縉绅要轻鬆多了。
皇帝和集权嘛,在贾璉看来並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只要把经济发展起来了,哪天皇帝不得人心了,这个国家会有人站出来推翻皇权的。
加水完毕,继续上路,车到徐州时早晨天刚亮,站台上提前闻讯等候在此的人,衝下车的贾璉抱手笑道:“贾兄,久违了!”
贾璉哈哈大笑,上前一个热情的拥抱,豪爽的举动不像一个文官:“李兄,这些年晋阶的很快嘛。”
李冬微微一笑,后退两步才道:“不敢与贾兄相提並论,前几天接到林平的信,他在武昌一切都好。说起来,我们三人十年没有相聚了。”
贾璉听了很是感慨,当年被驱逐出青云书院,唯有李冬保持友谊不变,后来机缘巧合,林平也成为好友。也正因为如此,青云书院出身的年轻官员,对贾璉有天生的认同感。说到在青云书院时期,有幸与贾曾为同窗的官员,更是很自然的以贾党自居。
不过青云书院的招牌自从贾璉崛起之后,不如以前响亮了。原因很复杂,有方白衣的缘故,也有李清的缘故。
想到这里,贾璉也忍不住感慨道:“今年恩科,竞无一人有青云书院就读的经歷,令人晞嘘。”
李冬陪著贾璉在站台上散步,边走边聊:“李相这辈子,大概是脱不掉一个【目不识贾】的名头了。”
贾璉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忍不住好奇问:“还有这一说,我怎么不知道?”
李冬笑道:“这几年才有此说,以前也不敢说啊,这不贾兄晋为从一品候补阁臣兼工部尚书之后,开实学先河成一派宗室,才有自翊实学门人之辈提出此说。还真別说,这个说法提出之后,传的可快了。”
贾璉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那可不,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这是內阁次辅的笑话,谁不喜欢看啊?”
李冬嘆息道:“早期李相也是个一心为公的纯臣,否则也不会被发配到书院教书。说到底,李相还是得失心太重了,未能一而贯之。”
贾璉笑了笑没评价李冬的看法,只是淡淡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谁能保证李清早期的作为是所谓的纯臣初衷,而不是一种政治投机呢?至少从后来看,贾璉不能认可这个说法。
当然也不好否定,毕竟人生在世,很多人怀抱初心,四处碰壁,最终放弃了改变世界,选择了改变自己。
只能说环境的威力太大了,没几个人能一直不变的,因为只要稍稍变化一下,就能过的舒舒服服的,为何不变呢?
李冬听了贾璉的话,若有所思,旋即摇头笑道:“论跡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不说这个了,上个月去金陵述职,熊制台还提到贾兄与我之关係,特意问了一句,为何铁路过了徐州,却不走淮阴、扬州一线,转而走宿县、浦口。我回答他,这上哪知道,我又不懂修铁路。”
贾璉笑道:“也许熊制台是知道答案的,装著不懂问你罢了。”
李冬点点头:“想必他是懂的,江南粮食走了海运,运河確实不如以前繁忙了,但依旧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贾璉道:“多半是想借著一些由头施压,为江南地方上爭夺一下铁路的控制权。江南富庶,人才辈出,对朝廷的影响很大。此前吏部的变动,並非是官员籍贯的比例问题,只是陛下对於江南縉绅的手伸到京城表达的不满罢了。一些小事还罢了,竟敢凯朝廷重臣。以后只要陛下在一日,涉及三品以上官员的普升时,江南籍与山西籍的官员,多半是要自求多福的。”
这话说的李冬大吃一惊,低声惊呼:“如此严重?”
贾璉点点头:“你不懂陛下,凡为君者,最忌讳这一类的事情。一个朝廷从一品的大员的去留,地方上的縉绅有胆子暗中谋划,陛下没有大开杀戒,都是仁厚之君了。记住,三品以上的官员,不经陛下批准无法上任。財权,兵权,人事权,对於陛下而言是最要紧的权利。有人以为可以操弄规则,却忘记了陛下是唯一可以跳出並凌驾於规则之上的人。”
老同学相聚,其他人很识趣的走的远远的,让两人可以畅所欲言。
眼见两人往回走了,柱子才上前道:“水煤都加好了,请示是否发车。”
贾璉抱了抱李冬道:“好了,我要继续出发了,回去后你写一份报告,要求在徐州设一所工程学院,一所铁路学校。贾汪的煤矿,你想法子收回官营。如果地方上阻力大,直接上书京城。”
李冬点点头道:“放心,別的做不到,给煤矿上找点麻烦,让煤矿停工倒是不难做到的。再说了,朝廷有相关的法规,依法办事而已。只不过呢,徐州的煤矿对於江南的钢铁產业,有著巨大的影响力。牵扯的利益巨大,即便是你这个工部尚书,想要收回官营,难度也不小啊。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徐州的江北巡抚,还有两江总督,江南巡抚。”
江南的钢铁產业,指的是从明朝中期开始兴旺的苏钢產业。周虽大,却罕有优质铁矿,江南的铁矿品质,在国內已经算不错的了。
海南的石碌倒是有个富铁矿,现在还没被发现呢。以现在的工业水平,就算发现了,想要开採也要付出巨大的成本。
对此,贾璉一度动过念头,在澳洲开钢铁厂,把成品钢铁运回国內,思来想去还是作罢了,还是让澳洲继续卖矿的好,以免打断了国內钢铁企业的技术升级的节奏。
钢铁对於一个大国太重要了,尤其是有志於工业化的大国更是重要。现在国內钢铁的品质不行,逼著国內的钢铁企业在技术升级上下功夫。
过个几十年,技术研发体系成型了,再找出澳洲的铁矿来,对於国內的技术升级衝击会小很多。
当然了,那时候贾璉也许垂垂老矣,也可能已经死了。
谁知道呢!
登上火车,挥手告別徐州知府李冬,继续南下浦口。
隨行的铁路侍郎提起这一段路的修建,最大的障碍就是征地了。沿途的官府也算是知道厉害,
为了征地,很是让一些地主受了大罪。也有官府不给力的,铁路局的护路队亮出獠牙见了血才算是拿下。
当然了,秉承著贾璉的一贯风格,护路队干活的时候,事先周密的调查,针对的也都是土豪劣绅。
有那么几次之后,沿途的地主即便不愿意配合,也不得不配合。
对於沿途的官府和地主而言,铁路局最可恨的地方在於,从来不针对底层庶民。好几次铁路遭到破坏,官府推出来的替罪羊,都没有被铁路局接受。反而是护路队出手狠辣,动輒出现土匪灭门的案子,嚇坏了地方官府的官员,同时因为这些案子的侦办不利,导致官员被罢免了不少人。
津浦路和京汉路,这两条干线修下来,护路队的双手沾满了縉绅的鲜血。
可惜,地方上没证据,奈何不得,又得罪不得。
这些事情是不会在官府的报告上出现的,但是铁路局这边肯定私下一定要匯报贾璉的。
对於修路导致苦一苦縉绅这种事情呢,贾璉真是乐见。並且坚决护短,无论下面的官员怎么闹,都难以撼动铁路局的官员。
现在长江以北的官员,达成了一个共识,铁路局修铁路,阻挠者一定会遭到打击,敢於报復者,一定会遭到更严厉的打击。
往往都是先礼后兵,走官府的渠道,如果官绅勾结走不通,那就走物理渠道。
不识趣的地方官,多半治下会发生某某士绅被土匪灭门的惨案,因此受到牵连被罢免。
真到了这一步,讲理都没地方。
当然了,类似的情况是极少数,头铁到底的士绅真不多。
至於说有没有人恨,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谁在世上没几个仇家啊。
一路停停走走,抵达浦口时,已经是十天之后。
儘管如此,速度已经非常的惊人了。如果沿途不停车不耽误,全程时间可以控制在三日之內。
此行贾璉深刻的感受到了通讯手段的落后,严重的限制了铁路运输的效率。现在的铁路调度,
都是一些固定的班次,通过临时停车来进行规避。
看著缓缓进站的火车,刚停稳就有人进来匯报:“两江熊制台在车站迎接大人。”
消息肯定是藏不住的,所以贾璉並不意外。只是在脑子里默默的过了一遍,熊方这个人的履歷。
此人系孙化贞提拔起来的官员,此前出任过江西巡抚,刑部侍郎,五年前调任两江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