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空白戏票 “记录之王”
第577章 空白戏票 “记录之王”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晨光透过那扇狭窄的天窗洒落,在地面上投下一小块明亮的光斑,如同舞台上唯一的聚光灯。
罗恩没有浪费时间。
他听取了艾略特的建议,径直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超凡全解》。
这本书,曾经是他最可靠的导师之一。
那只封面上的巨眼总会在关键时刻睁开,用戏谑又睿智的方式为他指点迷津。
可此刻,当他将手掌按在书本封面上时,传来的触感冰冷得如同冬日的墓碑。
没有温度,没有脉动,更没有那种随时会眨眼的生命迹象。
那只巨眼紧闭着,眼睑上的细密纹路如同雕刻在石头上的装饰图案,死气沉沉。
“圣赫克托耳冕下……”
罗恩压低声音,将意识沉入书本深处:
“我需要您的帮助。
伊芙她……她的母亲出事了,整个王冠氏族都可能陷入危机。”
寂静。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超凡全解》静静地躺在他手中,如同一本普通古籍,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
罗恩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尝试着翻开书页。
那些曾经会自动跳跃、重组,甚至调侃他的金色文字。
此刻只是安静地印在纸面上,像是真的死去了一般。
“这不对……”
他将《超凡全解》小心地放在一旁,转而取出了“矛盾之核”。
这枚由荒诞之王力量凝聚而成的魔核,曾经让他体会到了“戏弄规则”的快感。
那种将秩序与混沌强行糅合,创造出充满悖论之美的过程。
每一次都像是在与宇宙本身玩一场恶作剧。
罗恩握紧魔核,开始尝试压缩魔力。
魔力从他体内涌出,如潮水般灌入魔核之中。
魔核表面符文亮起,开始执行压缩指令。
魔力被挤压、凝聚、重组……
整个过程流畅而高效。
太流畅了。
流畅到让罗恩感到不安。
以往使用“矛盾之核”时,总会有一种微妙的“抵抗感”。
仿佛魔核本身在调皮地质疑他的指令:
“你确定要这样做?要不要试试更荒诞一点的方式?”
那种感觉,让压缩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
每一次都像是在走钢丝,可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才能创造出突破常规的奇迹。
然而现在,魔核只像一块普通的、听话的工具。
它顺从地执行着指令,却失去了那股“灵性”。
那股属于荒诞之王的、喜欢打破规则的叛逆精神。
罗恩的手心开始渗出冷汗。
两次失败。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悖论之骰”上。
这枚骰子,是荒诞之王力量最直观的体现。
它能够扭曲概率,将“不可能”变成“已发生”,是现实规则最顽皮的挑战者。
罗恩取出骰子,双手捧着它,如同捧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圣赫克托耳冕下,如果您还能听到我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许下了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愿望:
“给我一个提示,任何提示都行。”
松开手。
骰子从他掌心滚落,在石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骰子翻滚着、跳跃着、旋转着……
最终,停下了。
罗恩睁开眼睛,低头看去。
然后,他的呼吸凝固了。
一枚骰子,六个面……全都是空白的。
没有数字,没有符号,没有任何标记。
只有纯粹的、令人绝望的空白。
仿佛连“随机”这个概念本身,都被从这对骰子中剥离了。
它们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向罗恩展示“什么都没有”这个残酷的事实。
密室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冰冷。
罗恩缓缓蹲下身,捡起那一枚失去魔力的骰子,握在手中。
它们的温度,和石头一样冰凉。
三次尝试,三次失败。
《超凡全解》沉默如墓碑,矛盾之核丧失灵性,悖论之骰变成空白。
所有与荒诞之王相关的媒介,都失去了效果。
这比石沉大海更让罗恩心寒。
至少石沉大海,还意味着那块石头“存在于某处”。
可现在的情况,更像是……
“祂被屏蔽了。”
罗恩心中自语:
“或者说,祂与主世界的所有联系,都被某种力量切断了。”
他想起了占卜中看到的那张【塔(逆位)】。
那座被雷电击中、从内部开始崩溃的高塔。
卡桑德拉的脸裂成两半,一半是威严,一半是惊恐。
“卡桑德拉惹出来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罗恩站起身,在密室中缓缓踱步:
“大到足以让荒诞之王的仇敌找到机会,对祂的力量进行全面封锁。”
“卡桑德拉不是终点,她只是一个导火索。”
“一个让某些高位存在,可以名正言顺地对荒诞之王采取行动的借口。”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越发沉重。
如果连荒诞之王这样的巫王,都会因为后裔的失误而遭到针对……
那么巫师文明的高层博弈,究竟残酷到了何种程度?
罗恩停下脚步。
常规方法全部失效。
“我不能放弃。”
他的拳头缓缓握紧:
“常规方法失效,那就用非常规的。”
“既然‘请求’沟通不行……”
他的眼中燃起危险的光芒:
“那就‘强行’建立连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罗恩在密室地面上绘制了新的法阵。
这次,他没有遵循任何传统的占卜学或仪式魔法的规则。
恰恰相反,他要做的,是打破规则。
用荒诞对抗屏蔽,用混沌撬开封锁。
法阵的核心,取消了象征“秩序观测”的【观测者之眼】。
取而代之的,是【混沌之门】的符号。
一个永远无法完全闭合、永远在吞吐着不确定性的扭曲漩涡。
外圈,他没有绘制十二星座。
那些代表着“既定意志”的符号,在此刻显得过于僵硬。
他绘制的,是十二个“悖论图案”:
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却在同时吐出自己的头;
一座永远在上升的阶梯,却通向自己的起点;
一面既是镜子又是窗户的存在,映照着另一个它自己……
每一个图案,都是对逻辑的嘲弄,对现实的挑衅。
中圈,四元素的炼金纹路被他改造了。
火焰的三角倒置,水流的三角直立,气流与土壤的符号相互嵌套。
形成一个既不上升也不下降、既不稳定也不流动的“矛盾状态”。
内圈,那些代表着“宇宙秩序”的星球,此刻只会成为障碍。
他用自己的血液,绘制了七个“空白圆环”。
什么都不代表,却又可以代表一切。
最后,在法阵正中央。
罗恩将《超凡全解》平放,那本沉默的书籍如同祭坛上的圣物。
“矛盾之核”被他摆在书本正中,作为能量的源泉。
而那一枚已经变成空白的“悖论之骰”,则像钥匙般,被他小心地放在魔核一侧。
一切就绪。
罗恩盘膝坐在法阵外围,从腰间抽出一柄仪式匕首。
他没有犹豫。
刀锋划过左手掌心。
鲜血涌出,深红液体沿着掌纹流淌,滴落在法阵边缘。
血液接触到那些“悖论图案”的瞬间,整个法阵开始发光。
那是一种扭曲的、仿佛在不断“闪烁错误”的诡异辉光。
罗恩将双手按在法阵上,无视伤口传来的刺痛。
他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力如怒涛般灌注进去。
不再是温和的请求。
不再是恭敬的祈祷。
他的意志如同攻城锤,带着近乎疯狂的执着。
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现实与虚幻之间的那道无形屏障:
“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封锁了联系!”
罗恩在心中咆哮:
“无论你们设下了多少层屏蔽!”
“让我不至于当一个提线木偶,我要看到舞台后的真相!”
法阵的光芒越来越亮,整个密室开始剧烈颤抖。
墙壁开始“融化”。
那些坚固的石块依然存在。
可在罗恩的感知中,它们的“本质”正在改变。
冰冷的灰色石墙,逐渐变成了柔软的、天鹅绒质地的深红色幕布。
那些幕布如同剧院中的舞台装饰,在看不见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天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没有星光的虚空。
那虚空如同巨大的观众席。
有无数看不见的存在,正在那里静静观赏着即将上演的戏剧。
地面也在变化。
坚硬的石板变成了光滑的、泛着微光的舞台地板。
法阵中央的《超凡全解》,此刻正在发生最诡异的蜕变。
书本开始展开、拉伸、重组……
最终,它变成了一个微缩的舞台。
那是一个精致到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的袖珍剧场。
红色幕布,舞台边框,甚至还有一排排微型观众席。
只是那些座位上,空无一人。
聚光灯亮起。
一道刺眼白光,从某处投射下来,照亮了微缩舞台的中央。
罗恩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个袖珍剧场。
他能感觉到,某种“真相”,即将在那里上演。
幕布缓缓拉开。
没有开场白,没有序曲。
木偶戏,就这样突兀地开始了。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个华丽到令人窒息的女性木偶。
她身披由无数星辰碎片编织而成的长袍。
头顶则是一顶由紫水晶打造的王冠。
卡桑德拉。
罗恩立刻认出了这个木偶代表的存在。
女王木偶站在舞台的左侧。
她的姿态高傲、冷酷,如同审视臣民的君主。
然后,对手出场了。
从舞台右侧缓缓移动过来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那根本称不上“木偶”。
更像是某种抽象的、几何学的造物。
无数精密的齿轮、棱镜、水晶,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几何体。
星域主。
罗恩的心脏狂跳。
这就是那个击败了卡桑德拉、让她至今下落不明的恐怖准巫王存在。
两个木偶,在舞台中央对峙。
女王木偶挥动权杖,紫色火焰倾泻而出,如同愤怒的洪流,冲向几何体。
几何体木偶没有躲避。
它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身体表面棱镜开始发光。
那光芒既不炽热,也不刺眼,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当紫色火焰接触到这道白光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火焰开始“规整化”。
那些原本狂野、混乱、充满破坏力的火舌。
在光芒照耀下,逐渐变成了标准的、对称的、失去了生命力的几何形状。
火焰依然在燃烧,却失去了“愤怒”这个本质。
它变成了某种“概念上的火焰”:只有形状,没有灵魂。
女王木偶后退了一步。
她开始变得透明。
那华丽的星辰长袍,开始失去色彩,变成了单调的、统一的灰白色。
头顶的王冠,开始扭曲、变形,试图重塑成与几何体相同的规整形状。
她在被“格式化”。
如同一个充满个性的文件,被强行转换成标准格式,失去所有独特的标记。
几何体木偶依然没有“攻击”。
它只是存在着。
用自己那绝对的、完美的、不容一丝杂质的“秩序”,去同化周围的一切。
女王木偶的动作越来越僵硬。
她试图挣扎,试图呼喊。
可她的关节已经开始“对齐”成标准角度,她的面容已经开始“简化”成统一表情。
砰!
舞台木板突然炸开。
一个小丑木偶,从地板下弹射而出。
它的衣服上,缝满了各种不搭调的布料:
格子、条纹、波点、纯色……
每一块布料的颜色都鲜艳得刺眼,拼接在一起却诡异地形成了某种和谐。
它一边脸是笑容,画着巨大的红色弧线;
另一边脸是哭泣,画着蓝色的泪痕。
两种表情同时存在于一张脸上,矛盾却又统一。
荒诞之王。
小丑木偶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蹦跳着,走向那个正在散发“秩序之光”的几何体。
几何体木偶“察觉”到了新来者。
它的多面体头颅转向小丑,镜面上映照出小丑那滑稽的形象。
光芒开始聚焦,试图对小丑进行“格式化”。
小丑木偶停下脚步。
它歪着头,看着那道越来越亮的白光。
然后……
它从背后掏出了一根香蕉。
一根普普通通的、黄色的、甚至还带着几个褐色斑点的香蕉。
小丑木偶当着几何体的“面”,慢条斯理地剥开香蕉皮。
吃掉了里面的果肉。
然后,它随手将香蕉皮扔在了几何体前进的路径上。
几何体木偶继续前进。
它的运动轨迹是直线,步速是精确恒定,每一步的跨度都严格遵循着某种数学公式。
它的“脚”踩在了香蕉皮上。
就在那一刻,整个舞台的“物理规则”似乎都被扭曲了。
几何体木偶——那个代表着绝对秩序、完美逻辑、不可撼动的存在……
它滑倒了。
以一种卡通般、滑稽到极致的方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整个过程无声,却充满了荒诞的喜剧感。
几何体在失控中翻滚,撞向了舞台的背景幕布。
幕布被撞出一个巨大的破洞。
几何体就这样,消失在了破洞之后的虚空中。
只留下一地的齿轮碎片,和几片破碎的镜面。
小丑木偶拍了拍手,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它转身,终于看向了那个已经半透明化的女王木偶。
女王木偶此刻已经瘫坐在地。
她的星辰长袍破败不堪,王冠歪斜,权杖上的火焰已经熄灭。
她抬起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小丑。
小丑木偶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它从怀里掏出一块布,轻轻地擦拭着女王木偶脸上的灰尘。
然后,它站起来,转身面向“观众席”——也就是正在密室中观看这一切的罗恩。
小丑木偶深深鞠躬。
它伸出右手,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纸片。
那是一张戏票。
票面上,什么都没有写。
既没有剧目名称,也没有座位号,更没有演出时间。
小丑木偶将这张空白戏票,轻轻地向前一推。
戏票脱离了它的手,在空中飘荡着。
穿过了微缩舞台与现实之间的界限,来到了罗恩面前。
罗恩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戏票入手的瞬间,他感到一股温暖力量从纸片中传来。
那是某种更加抽象的东西——一种“可能性”。
当他再次抬头看向微缩舞台时,小丑木偶已经做了一个夸张的后空翻,重新跳入了地板的破洞中。
“叮铃叮铃……”
铃铛的清脆声响在密室中回荡。
红色幕布缓缓落下,遮住了舞台。
微缩剧场开始缩小、模糊、消散……
最终,重新变回了那本《超凡全解》。
整个密室恢复了原状。
墙壁依然是冰冷的石块,天板依然是坚固的岩层,地面依然是那个已经失效的逆向占卜法阵。
只有罗恩手中那张空白戏票,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低头看着这张戏票。
纸质很普通,手感也普通。
甚至边缘还有些毛糙,像是从某个三流剧院随便撕下来的存根。
可就是这样一张看起来毫无价值的纸片,却让罗恩感到了沉重:
这可是荒诞之王给予自己的“回应”。
就在这时,《超凡全解》终于翻开了。
书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如同沉睡者的呼吸。
封面上那只巨眼依然紧闭。
可书页的空白处,开始浮现出一行行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涂鸦般的文字:
“看戏的,就别想着去抢主角的台词。”
文字的笔触充满了恶作剧的味道:
“那个只会‘复制粘贴’的铁憨憨,已经被我骗去宇宙的另一头‘系统更新’了。”
“暂时!注意,只是暂时哦……顾不上你们这些小蚂蚁了。”
“至于我那个不省心的后代嘛……”
接下来的笔触明显变得更加潦草,仿佛在克制着某种情绪:
“她自己挖的坑,就得自己填。这是规矩。”
“我救了她一次,给了她逃出‘神国’的机会。”
“剩下的,她得自己想办法爬出来。”
罗恩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空白戏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文字继续浮现:
“舞台已经搭好,聚光灯也打下来了。”
“你手里的空白戏票,既可以让你当个安全的观众……”
“也可以让你上台来一场即兴表演。”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和够不够资格了,小家伙。”
最后一行文字,笔触变得格外潦草,几乎难以辨认:
“另外,别再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打电话’了!”
“我的‘信号’正在被某个毫无幽默感的家伙监听着。”
“直接说话,会被‘和谐’的,懂?”
“下次联系,记得用更‘荒诞’一点的方式。比如……”
“在满月之夜,对着镜子讲一个让自己都不相信的笑话?”
“在雨天,倒着走路念咒语?”
“或者,干脆在公共场合大声朗诵儿童诗?”
“总之,越不合常理越好。
那些‘无聊家伙’们,最讨厌不讲逻辑的东西了,嘿嘿嘿……”
文字到此为止。
《超凡全解》的书页停止翻动,缓缓合上。
封面上的巨眼,依然紧闭着,如同从未醒来过。
罗恩坐在法阵中央,久久没有动。
他看着手中的空白戏票,又看了看重新陷入沉默的《超凡全解》。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场诡异的木偶戏。
卡桑德拉被“格式化”。
星域主被香蕉皮绊倒。
荒诞之王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丑,翻着筋斗消失在舞台之下。
“所以……”
罗恩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卡桑德拉还活着,但处境很危险。”
“她被困在某个地方,需要自己想办法‘爬出来’。”
“荒诞之王,暂时无法直接干预,因为祂正在和某些同级敌对者周旋。”
“至于我……”
他再次看向手中的空白戏票:
“我被给予了一个选择。”
“当观众,或者当演员。”
罗恩缓缓站起身,走到密室的镜子前。
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中满是疲惫。
左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
鲜红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可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坐在观众席上的人。”
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
“既然舞台已经搭好,聚光灯已经打下来……”
“那就让我看看,这出戏,究竟能演到什么程度。”
他将那张空白戏票,小心地收入贴身口袋。
纸片贴着心脏的位置,传来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
天窗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新的一天,开始了。
………………
另一边,“摇篮”星域。
“星域主”悬浮在半空,祂那多面体头颅正在疯狂旋转。
每一个镜面都映照着不同的算式。
那些算式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密密麻麻,层层迭迭,却无一例外地指向同一个令祂无法理解的结论。
错误。
全都是错误。
可这怎么可能?
祂是绝对秩序的化身,祂的存在本身就是“正确”的定义。
祂所在的维度中,不应该存在任何“错误”这个概念。
然而现实却在疯狂地嘲笑着祂的信念。
在祂面前的虚空中,漂浮着一个微型宇宙。
那是一个包含着无限可能性的透明球体。
球体表面流淌着如同极光般绚烂的混沌之力,每一缕光芒都在讲述着一个荒谬到极致的故事。
那是荒诞之王圣赫克托耳的杰作。
一个专门为“星域主”量身定制的、用来囚禁祂庞大算力的“逻辑监狱”。
在这个微型宇宙中,所有定律都被恶意篡改了:
“1+1”的答案,会随着观测者的心情而改变。
当你高兴时它等于2,当你悲伤时它等于3,当你愤怒时它甚至可能等于一只会跳舞的紫色大象。
直线,被重新定义为“两点间最长的距离”。
任何试图走直线的存在,都会发现自己走得越久,离终点就越远,最后会在原地画出一个完美的圆。
“前进”这个动作,在这里同时包含了“后退”的属性。
每向前迈出一步,就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半步,想要到达目的地,唯一的方法就是背对着它狂奔……
“星域主”的意识,正在被这些荒谬的规则折磨到接近崩溃的边缘。
每当祂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那个答案就会立刻变成新的问题。
祂,开始有些真正的“生气”了。
一个由绝对理性构成的存在,第一次体会到了“愤怒”这种非理性的情绪。
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却坐在这座水晶殿堂的边缘,悠闲地翘着二郎腿。
荒诞之王圣赫克托耳的这个意识分身,穿着那套标志性的、满是补丁的小丑服,脸上涂着一半笑容、一半哭泣的油彩。
祂手中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棒棒,正津津有味地舔着。
那棒棒的颜色每舔一口就会改变:
红色变成蓝色,蓝色变成绿色,绿色变成一种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透明的响亮”……
“啧啧啧……”
赫克托耳发出了夸张的咂舌声。
祂歪着头,用那双一只眼含笑、一只眼流泪的怪异眼睛,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星域主”的痛苦挣扎:
“看看这个可怜的铁憨憨,多认真啊!
都快把自己的脑袋算炸了,还在执着地寻找‘答案’。”
祂又舔了一口棒棒,这一次,果变成了一种“尖叫的粉红色”:
“可惜啊,亲爱的几何先生,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祂突然站起身,做了个剧场式鞠躬,铃铛叮当作响:
“有些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这才是宇宙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哈!”
笑声在水晶殿堂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某种扭曲现实的力量。
“星域主”终于“转过头”来。
用祂那个不断旋转、映照着无数算式的多面体头颅。
“凝视”着这个闯入者。
“荒诞……之王……”
祂的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巨型齿轮的转动。
沉重、机械、却又充满了某种压抑的怒火: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哦?‘不应该’?”
赫克托耳做出一副极度惊讶的表情。
祂把手搭在额头上,做出眺望远方的姿势:
“让我想想啊……我‘应该’在哪里呢?”
“‘应该’在按照你们这些‘秩序者’制定的规则行事?”
“‘应该’在我的小黑屋里乖乖待着,不给你们添麻烦?”
“‘应该’在看着我的后代被你格式化成标准零件,还要鼓掌叫好?”
祂的语调越来越高,最后几乎变成了歌剧式的咏叹:
“对不起哦~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应该’!”
话音刚落,祂打了个响指。
那个困住“星域主”意识的微型宇宙,立刻发生了新的变化:
所有的物理常数开始跳舞。
它们脱离了方程式,变成了一个个穿着燕尾服的小人。
在空中旋转、跳跃,还组成了一个小型合唱团,用跑调的声音唱着:
“我们是常数~却一点都不恒定~”
赫克托耳再次坐回边缘,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祂知道,这个监狱维持不了太久。
“星域主”的本质太过强大。
祂迟早会找到突破口,会从这个逻辑悖论中挣脱。
可争取到的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
足够让卡桑德拉那孩子自己想办法爬出困境;
足够让主世界的巫师们做好准备;
足够让那些真正重要的“变数”,在舞台上演完自己的戏份。
“慢慢玩吧,铁憨憨。”
赫克托耳又舔了一口棒棒,这次它变成了一种“沉默的金色”:
“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呢~”
……
可就在赫克托耳准备抽身离开、回去监控主世界局势的那一刻。
维度的边界,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裂缝像是用手术刀精确切开的切口:
边缘平整、深度可控,甚至切口周围的“空间组织”都没有受到任何额外损伤。
一个截然不同的意志,从那道缝隙中渗透进来。
祂的到来,没有带来任何视觉上的冲击。
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甚至连最细微的维度震颤都不曾发生。
可赫克托耳的笑容,在这一刻凝固了。
因为祂感受到了一种让祂极度厌恶的“气息”。
那是绝对的“静止”。
那是永恒的“定稿”。
“记录之王……”
赫克托耳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轻快,变得低沉而警惕:
“萨尔卡多,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从缝隙中渗透进来的意志,缓缓凝聚成形。
祂没有选择华丽的显现方式,只是以最朴素、最“合理”的形式出现在了这个维度中。
那是一个身穿深灰色长袍、手持羽毛笔的中年男性形象。
面容端正得几乎毫无特点:
不英俊也不丑陋,不年轻也不苍老,就是那种你在人群中看过一眼就会立刻忘记的“普通脸”。
可祂的眼睛,却透露出某种凝固的特质。
那双眼睛没有情感波动,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专注”。
仿佛在审视着世间万物,判断它们是否符合某个既定的“剧本”。
祂的右手,握着一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羽毛笔。
笔尖上没有墨水。
可当祂在空中轻轻一划,时空本身就会被“书写”。
被祂的笔触碰过的事物,会被赋予一个“注释”。
一个关于“它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标准答案。
一旦被定义,那个事物就再也无法改变。
简介里面的羽毛笔和书写故事,要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