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这份见面礼很重啊!
第201章 这份见面礼很重啊!又走了十余日,天启七年春二月二十一日,洪承畴、李瑾一行来到宣府马驛,离宣府城不到二十里。
巡抚宣府马维臣,督粮道田资恭,宣府镇总兵谢季闕,副將李国时、赵恪良,参將夏伯阳、王一栋、张溪,守备孟擒虎..
文武官將二十余人,在宣府马驛恭敬迎接洪承畴。
旌旗招展、兵甲鲜明,炮號震天、欢呼憾地。
看著成为上千人目光焦点的洪承畴,李瑾心中的嫉恨羡慕又添几分。
这样的阵仗,只有身为手握军政大权、有王命旗牌、对文武属官有生死大权的总督,才有资格享用。
自己身为大同巡抚,说著是一方大员,但是在宣府眾人眼里,就跟路边的杂草一样,他们只看得到威风凛凛的洪承畴。
洪承畴施施然接受了宣府地方文武下属们的参见,邀请李瑾一起在宣府马驛稍作休息,然后一起进了宣府城。
宣府城以前是万全都司和宣府三卫城,现在是宣府镇城,也叫宣化城。
宣化土城,始建於前唐文德元年。
洪武二十七年,太祖皇帝第十九子,被封宣府的谷王朱穗主持,在宣化土城旧址上扩建宣化城。
城池周长约二十四里,环设七座城门,面积与当时的西安城相当。
门外设关,环有瓮城,瓮城外连月城,城四角建角楼,城外设隍堑、护城河、吊桥等设施。
永乐二十年又增筑城楼四座,角楼四座。
正统五年,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宣府巡抚罗亨信在宣府大举城工,將旧城墙加宽加高,又在城外包砌砖石。
並在昌平、泰新、安定、广灵四门外筑起瓮城和月城,挖宽护城河,並建城台二十余座。
经过上百年的扩建加固,宣化城高大雄伟,加上位置极其重要,成为大明北边九镇之首。
一行人从南门],即昌平门入城。
洪承畴一身轻便戎装,骑在一匹良马上,抬头一看,看到了巍峨的城楼,拱极楼。
此楼连城墙共高八丈有余,下有南北走向券洞。
正统年间的土木堡之变,被俘的英宗先帝被瓦刺部太师也先押至此楼下,叩关叫门在制置司平章局的学习会上,皇上有提起过这段典故,语气对他的这位先祖颇为不满对三杨也是颇有微词,觉得名不符实,毫无远见,不仅压制不住王振,还肆意破坏了文武制衡的“祖制”。
说“陋儒当权,冒滥军功;上下安定,苟且度日;货赂公行,纪纲不振;卒始正统之乱,皆三杨之源。”
皇上读史书,总是那样別出心裁。
洪承畴进到宣化城,在宣府巡抚衙门住下,稍作休息,邀请李瑾一併出席了宣府官绅联手在镇朔楼上举办的洗尘宴。
主客皆欢。
第二日,大同巡抚李瑾继续前行,赴大同上任,洪承畴送至泰新西门,携手告別,相约在大同城再会。
第三日一大早,洪承畴身穿三品孔雀补子緋袍,头戴乌纱帽,带著中军幕僚,摆开仪仗,在镇朔楼点卯。
巡抚宣府马维臣和宣府镇总兵谢季闞率文武官属,一一正式参拜。
例常行完礼,洪承畴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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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乃九镇之首,关乎京师安危。本官奉皇命,总督宣府大同军务,不敢懈怠。
治军理政,首要在於知人善用。
诸位镇守宣府一镇,劳苦功高,为朝廷边屏柱石...请诸位一一自我介绍一番,也好让本官心里有数。”
马维臣和谢季闕等文武官將对视一眼,心里疑惑不解。
洪督宪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
自我介绍?
寂静几十息,洪承畴看著马维臣,含頜点头道:“马巡抚,你打个头吧。”
马维臣喉结上下抖动几下,正色道:“下官原籍河南怀庆府修武县,万历四十年二甲进士。兵部观政后选为山西平阳府岳阳知县..
天启五年三月,被选为都察院右金都御史、巡抚宣府。”
洪承畴点头道:“原来马巡抚是本官上科前辈。”
马维臣心里mmp了一句,露出尷尬又不失恭维的笑容:“达者为先,下官不敢妄称督宪的前辈。”
谢季闕开始自我介绍:“下官世袭威远卫指挥使金事,十五岁从军出征...斩获虏首级二千三百六十七枚,兵部记档大小军功四十七件,万历四十七年,积功表为左军都督同知、宣府镇总兵官。”
洪承畴心中瞭然。
这位是普党晋商一手捧起来的边將。
虏首级二千三百六十七枚,多半是晋商钱买的;兵部记档大小军功四十七件,多半是普党在京官员操办的。
从万历四十七年到现在,整整七年的宣府镇总兵官,晋党晋商对其信任有加啊!
洪承畴和葛可亲地说:“谢总兵为国成边,镇守要塞,足足七年,风餐露宿,著实辛苦了。”
这可是自己的大功劳,必须客气。
谢季闕连忙起身,跪伏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受宠若惊地答:“督宪繆赞末將...下官只是尽本分,诚惶诚恐,不敢妄称辛苦。”
接下来文官武將陆续自我介绍。
“末將李国时,世袭阳和卫指挥使事...斩获韃虏首级一千二百一十九枚,兵部记档大小军功三十三件,现在乔居宣府镇副將。”
“末將赵恪良,世袭宣府中卫指挥同知...现在添居宣府镇副將。”
“末將夏伯阳,世袭蓟州镇遵化卫千户...现在乔居宣府镇副將。”
“末將孟擒虎,原籍临洮府金县,万历四十一年青海土默特部寇边,我应徵从军,积功至守备...天启四年从大同镇调至宣府镇...”
洪承畴听完几人的自我介绍后,把他们的相貌与锦衣卫的档案对上號,心里有了数。
有的是自己的功劳,有的是自己的帮手,要区別对待。
洪承畴点点头,客气地说。
“诸位劳苦功高,今后还望精诚合作,一起完成皇上的重託,靖边寧境..:”
见完宣府镇的中高级將领,洪承畴去到各军营里转了转。
一路神情如常,马维臣和谢季闕没看出这位新督宪的悲喜来。
难道来了位面瘫督宪?
不过两人和党羽心里有数,这位新督宪不好伺候,以后大家要小心些。
不过也並不在意,再难缠的上司都被他们上下其手给排挤走了,不缺一位洪督宪。
回到督宪衙门籤押房,洪承畴忍不住对心腹幕僚吐槽。
“军心士气,不敢说与御营军、新军营、开平和关寧都司诸军相比,就连与本官巡抚过的寧夏、延绥两镇相比,都相差甚远。”
“老弱甚多,还有不少一看就是老兵油子。这些士卒已经救无可救。
开拔之前,他们会带头闹餉,索要开拔银子;行军路上,他们会抄掠地方,祸害百姓;与敌接战,他们会怯战先逃,坑陷同袍,还会杀良冒功..
这样的兵,跟那些祸害乡里的地痞流氓,並无区別。只是他们手里有刀枪,肩负著戌边卫国的重任,危害更大!更要严加惩治!”
幕僚说:“督宪,学生便服到宣化城內外遍访过。
此地可谓是乌烟瘴气,说话最管用的是商贾,尤其是那群山西商人。
巡抚衙门、总兵官署,还有各营军官,吃商贾的,穿商贾的,用商贾的...有百姓说,宣大的官兵,不是朝廷养活的,是山西商人养活的。
所以宣大两镇的官兵,连皇帝的话都不好使,只听山西商人的。”
洪承畴拍著座椅的扶手,恨然道:“兵部兵籍名册,宣府镇有马步军八万人,每年发银、豆料银、马草银、盐菜银合计二十九万九千两;大同镇有马步军八万四千人,每年发餉银四十五万六千两,山西镇有马步军五万四千人,每年发餉银二十一万两。
其余米粮、盐巴、布、兵甲无数.::
现在从宣府镇的情况来看,朝廷发的这些银子,从户部开始,到宣府巡抚、督粮道、
再到总兵、副將、参將、守备、游击,被一群蛀虫分得乾乾净净。
下面那些武官和兵卒,只能靠著山西商人手指缝里漏出的银子,勉强餬口,於是有了宣府、大同和山西三镇官兵,为商贾养活的传闻。
山西商人不是善人,他们给官兵士卒银粮,无非就是给他们违禁走私保驾护航。”
幕僚说:“东翁,要是我们奉密詔对那些山西商人下手,恐怕三镇官兵都会譁然兵变。那些人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洪承畴脸色阴沉:“所以我们不能鲁莽行事..:”
“老爷。”
有管事在书房门口稟告。
“何事?”
“马巡抚和谢总兵派人送来东西。”
“东西?”
“是的老爷,合计十二口箱子,来人说,这是宣府上下孝敬给督宪老爷的见面礼,给老爷安家用的。东西不多,还望老爷不要嫌弃。”
“十二口箱子?去看看。”
洪承畴带著心腹幕僚和管事,来到偏院一间屋子里,里面整整齐齐摆著十二口大木箱。
“打开。”
“是,老爷。”
木箱打开,眾人目光顿时被吸引住。
八口箱子全是银子,白光灿灿,让人痴迷。
一口箱子是黄金,金光灿灿,让人迷失。
一口箱子是丝绸,色各样,全是苏州湖州上好的缎子。
一口箱子是狐皮貂裘,其中还有一张火狐皮。
这些老西,下了血本啊!
见多识广的幕僚都感嘆不已:“东翁,这张火狐皮,恐怕只有极北酷寒之地才有,极其难得,价值千金啊。”
还有一口箱子是几口小箱子,一口小箱子里放著上好的东北人参,一口小箱子里放著一盒东珠...
洪承畴背著手,一一看过,笑得十分开心:“这份见面礼,重啊!马巡抚和谢总兵,下了大血本啊!
看来本督的下马威,起效果了,被他们认为是掷掷响的敲竹槓。”
心腹管事激动地声音都变调了:“老爷,这些箱子连夜运回通州,再转天津海船运回老宅?”
“怎么,看得心荡神摇?”
“老爷,小的原本以为天下巨富,不过是江南那些做海商生意的。万万没有想到,北地边远之处,也有人出手如此阔绰。”
洪承畴哈哈一笑,抬起脚,把一口箱子盖踢合上。
“都盖上,叫姜录事带著录事处的人过来,清点好后贴上封条,运回京师去。”
管事惊住了,“运回京师?老爷,咱们不要了?”
“老爷我要了这个,就不能要前途,甚至连性命都要丟。你说我敢不敢要?”
管事看著白闪闪、黄灿灿、圆溜溜的金银珠宝看了看,口水吞了又吞。
“老爷,在场的都是自己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回原籍去,没人知道。”
“自己人?是啊,都是自己人。”洪承畴笑了笑,目光在幕僚、几位心腹僕人,还有管事的脸上闪过。
“快去把姜录事叫来,登记造册,全部封上。然后...运回京师去时不要刻意藏著掖著,有人来问,就说是老爷我寄回原籍的北地土特產。”
“是,老爷!”
“条生。”
洪承畴叫著幕僚的字。
“东翁。”
“那件事办的如何?”
“在办,不两日应该有回信。”
“好!”
过了十天,宣大总督洪承畴带著幕僚,还有十几位护卫,乔装扮作商人,分成两拨进到宣府镇重要的关口,张家口堡。
张家口堡不小,方圆四五里,里面除了驻军,就是往来商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四门对应著两条街,街边全是商铺、饭馆、酒楼、还有赌坊妓馆,繁华得不像边镇小城。
洪承畴五六人在一家脚店坐下,点了几个酒菜。
等著上菜时,旁边一伙商旅好奇地打量著他们,其中一位带头的问。
“新来的?”
“是的,我们以前做蓟辽那边的生意,现在那边不好做,朋友介绍,来这边看看。”
装作掌柜的幕僚连忙答话。
“冒失了,路没踩好就跑来。”
洪承畴眼晴一亮,拱手道:“老哥,还请指点指点。伙计,给这桌上两个好菜,再温一壶酒。”
带头笑著拱了拱手:“谢谢了。这位东家,你知道张家口堡又叫什么?”
“叫什么?”
“范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