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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尽道丰年瑞(上)

    把视角拨回主角头上。
    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塞上苦寒尤其如此。
    虽说怀荒军缴获如山,可才休息了一天,所有人又得抓紧修葺畜圈。
    可能出於愧疚补偿的心理,贾思同也回到了柔玄,还主动帮起了忙。
    主持庶务的乐举和卢喜自然高兴,毕竟六镇最缺的就是文化人,而且贾思同对於农事得心应手、在柔玄人中威望极高。
    乐起自然不会放过这等人才,便自称为学生,摆出一副好学模样,死皮赖脸地霸占了对方所有空閒时间。
    贾思同不得不承认,乐起虽然不擅经学,但在別的领域,往往能提出些颇具启发意义的问题,反过来让他深入思考。
    “乐將军,这是何意?”
    贾思同捏著一页纸,对著日光看了半天,实在搞不懂对方意欲何为。
    “昨天您拿《春秋释例》来教我,正好说到了『民反德为乱』一节”。
    乐起坐定之后才答道:
    “贾公您还说,民,谓人也。感动天地,皆是人君感之,非庶民也。又曰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謫於日月之灾。言以政取謫,是其由君不由民。
    可小子昨夜回去后辗转反侧,始终搞不明白,所以今天又来叨扰贾公请教。”
    贾思同是研习《杜氏春秋》的经学大家,昨天乐起故意拿春秋请教,他便隨口说了两句。
    乐起全无经学素养,不过是以此当个话头。贾思同也看出来了,手中的字条便是明证。
    “小子没能想通,为什么说感动天地皆是人君感之。岂不是只要有明君,天下就会大治?”
    “那如果天下大乱,高坐明堂的就一定不是明君咯。”
    “一派胡言,简直是在狡辩!”贾思同正要驳斥,却被乐起堵住:
    “可这样也说不通啊。就算尧舜禹汤重生,就一定能收拾如今局面?可当今同几千年前又大不一样,所以小子便想先琢磨琢磨民的区別,再来说君。”
    贾思同喟嘆一声,將字条拍在桌上,“所以將军就拿这个来问我?我还以为你们就要去攻打青州!”
    “嘿嘿,列了个提纲,我怕忘了。”
    原来这是一张“问题清单”。
    其中涵盖青州益都一带的人口分布、地形地貌、交通馆驛、城镇分布、三长制和均田制实施的情况、“三长”的构成人群、奴婢部曲僱工佃农的比例、屯田营田寺田分布、税赋徵收情况,甚至还有益都的农具水利、农作物、纺织、印染、製盐酿酒、矿產冶金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也难怪贾思同说他研习《春秋》是假,妄想攻打青州是真。
    “恕老夫愚钝。”
    乐起摸了摸下巴,看来今天不把这个事情说清楚,贾思同是不会开口好好说的。
    “柔玄怀荒不过六镇之二。论土地仅占天下一隅,论人口百无其一,论物產更是贫瘠。”
    “贾公的家乡青州则不同,尚书说海岱惟青州,厥土白坟,海滨广斥。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是也。”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见不读书不走路,就难以研究学问。现在唯有靠贾公才能窥探中原风华啊。”
    贾思同却摇了摇头,表示离乡太久,早就不熟悉了。
    可是仅仅如此吗?
    他不禁想到,自己一向自詡熟读经史,又比洛中高门贴近民生,多少有点治世之能。
    可是看了乐起列出的长长清单,他才发现多年的宦游只是走马观罢了。
    “將军先请回吧,容我回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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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贾思同投入笔墨中便一发不可收拾,真打算吧家乡情形梳理一番。
    乐起伺候了几天笔墨,结果第三天便跑回家中捣鼓名堂去了——乐起就住在贾思同隔壁,折腾的动静太大了些。
    “没想到吵到了贾公,是学生考虑不周。”
    贾思同的客气和疏远一如既往,“不知將军这是要做什么?”
    乐起拱手答道,“昨天整理贾公手稿,青州人煮海为盐,会在盐灶后搭建火床烘盐。”
    火床其实就是后世北方地区常见的火炕。
    乐起穿越前是南方人,听说过却没亲眼见过。
    而六镇普通人仍採取的是最原始的取暖方式——房屋正中间挖个浅坑烧火,全家围著火堆睡觉。
    “所以学生想到,火床既能烘盐,就能温暖居室。於是忍不住动手试试。”
    不过这玩意的原理看起来简单,真要动手却是毛病多多。
    要么是烟囱抽不上气把灶火憋熄,要么是炕面强度不足,人还没躺上去就自己塌掉。好容易能用了,却是一头烫一头冰。
    总之,一团乱麻!
    贾思同看著少年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明明被称为“將军”,却如同过家家的小孩子一样,浑身泥巴,丝毫看不出战场上智谋百出、一马当先的模样。
    “取一把铁锹来!少年时家贫为人帮佣,搭火床也是干过。”
    乐起喜出望外,这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搭不好火炕送专家啊。
    贾思同盯了不一会,便拿起铁锹在火炕的“遗址”上敲打示意。乐起多少有点自然科学基础,点播之下就搞明白了关键。
    按贾思同的说法是“烟气就上”,所以炕面的高度应该低於灶台,差不多三四寸左右。
    其次是灶台与火炕之间的进烟口,应该是內壁光滑、往斜上方逐渐加宽呈扁平喇叭状。
    而火炕和烟囱之间的出烟口,则应比进烟口的位置略高。
    出烟口与进烟口之间可分为四个炕洞,炕洞的底部从炕头到炕尾微微抬升。相当于越到尾部,炕洞的横截面积越小,这样有利於排烟。
    然后则是烟囱,为避免烟气倒灌,烟囱高度用不著太高,得修在屋脊南侧,稍微高过屋脊。
    另外为避免不烧炕时冷气倒灌,还要在烟囱底部多挖一截,形成一个比炕体出烟口略低的迴风洞。
    最后铺上炕泥,升起火將泥巴烧透硬化就算是成功。
    说起来简单,可乐起又忙活了好几天才勉强弄好。
    烟囱终於冒出了持续不断的白烟,隨著北风逐渐飘扬消散於蓝天。乐起眯著眼看了一会,心中的喜悦甚至比决胜疆场更甚一分。
    然后他又悄悄偏过头看了眼贾思同,对方也是难得的露出了欢顏。
    “要是没有贾公指点,不知道还得多少功夫。”
    “还没有表字吧?”贾思同似乎感受到了乐起的注视,头也不回。
    乐起一下子有点懵。
    “我听人说,令尊早亡,想必还没有表字吧。”
    贾思同的態度一下子转变的太过突然,但乐起终还是明白了过来,將手中的泥土灰尘往身上擦了擦,转身便跪到在地上。
    “请老师赐字!”
    “庄子说北冥有鯤化为鹏,其鸟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后乃今將图南。就字图南如何?”
    “乐起乐图南?”少年口中小声念了一遍,颇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老者。
    “是不是在疑惑老夫一下子就认了你这个学生?”贾思同转身看向少年,依旧背著手没有扶起对方。
    “正是。”
    “我家传杜氏春秋,又不是只读春秋。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老夫更是认同。”
    “之前就听曹紇真讚颂过你的仁义道德,这几天我也亲眼看见了。说到底,你是在想著冬天少冻死人。对否?”
    乐起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又岂能固执愚忠,视百姓入水火而不见,反將救火拯溺之人当成贼子。若你都是贼,尧舜禹汤再世又能如何?”
    “將来有朝一日,你背负青天扶摇而上之时,切勿忘今日盘炕活泥之志。”
    乐起俯首再拜,“学生谨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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