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分內之事
赵勛当著陈雋的面,烧了两封信。陈雋杵著拐,擦乾了泪水走出了小巷,背影是那么的萧索。
陈家反应自不必说,陈奉瑾暴跳如雷,陈玉娇银牙紧咬,与赵家势不两立,定要將赵勛打回原形。
赵勛回家美美睡了一觉后,第二日没来衙署,和老爹要了一大笔钱財后,又派人打探关於府城大学官之事。
商贾名声不好,但信息渠道却极广,也是各阶层中获取信息最为便利的一个群体。
整整一日,赵勛都在书房中写写画画,入夜的时候,关於府城大学官的信息一一匯总回来。
厉沧均,琼南道教育系统扛把子。
五十有五,琼南道士林领袖,道中所有读书人见了厉沧均无一不尊称为“师”。
天下十二道,每一道设一知州,名义上是权力最大的官员,实际上並非如此,一道政务可划为三,民生、军务、劝学。
就说琼南道,知州白锦楼主管民生,衙署在州城,但不具体负责“劝学”。
负责劝学的是大学官,这个劝学包括地方科考、学院、书院、学监的兴办,以及科考中的院试与乡试,说通俗点,那就是但凡和读书人有关的事,他都能管。
大学官並不是“职务”,职务叫做州学长史,下面还有诸多学官,也就是州学博士。
州学官员的衙署並不在州城,而是在府城,与府衙的知府等一眾官员办公。
相比知州白锦楼那跌宕起伏伏伏伏的大半生,大学官厉沧均可以说是按部就班无风无险。
能够混官场,混成掌管一道读书人生死的大学官,这种高官走到今天主要靠三件事,一,个人能力,二,出身背景,三,人脉关係。
三者,厉沧均皆占。
个人能力方面,十六岁科考,连过院试、乡试,之后入京参加会试夺得头筹,再入宫参加殿试,被先帝钦封状元,破格入礼部担了八品主事,之后官运亨通,二十年的时间里一路胜任到了礼部郎中,原本应靠资歷熬到侍郎之位,只因回家守孝,后主动要求外放留在琼南道担任学官,掌琼南道大学官之权。
出身背景方面更是根正苗红,祖上十几代全是官员,其中半数都在礼部担任过要职,书香门第诗礼传家。
人脉关係可谓得天独厚,他爹,他爷爷,他爷爷的爹,往上数,不知有著多少门生故吏身居高位。
可以这么说,如果厉沧均想的话,他隨时可以再回到京中这个权力中枢,六部九寺正五品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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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厉沧均似乎是岁数大了,也没什么野心和对权力的渴望,只管著一亩三分地上关於读书人的事,很多年没入京了。
但凡在琼南道混的,尤其是士林中人,包括各种型號的秀才啊、举人之类的,凡是读书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寧可得罪知州白锦楼,也不能得罪大学官厉沧均。
知州白锦楼刚正不阿,哪怕知道谁错了,那也需要有证据才去法办,照章行事。
厉沧均不是,这老傢伙只要是认为哪个读书人错了,没二话,先夺了功名再说,眼里歷来揉不得沙子,对读书人极为严苛。
这老傢伙没什么喜好,金银財宝美女佳人,毫无兴趣,要说厌恶之事,由,极为痛恨厌恶,那就是商贾。
读书人多出自世家,这些世家子弟自幼读书通过科举入仕,当官后反哺家族。
很多世家子並不是读书的料,家族內部卷的和什么似的,因此十个世家子,真正当官的可能只有那么一两个。
读书读了那么多年了,也培养那么久,也不能说当不了官就直接宰了吧,因此大多数的世家会让这些世家子负责家族名下的田產、商队、铺子等诸多產业。
涉及到了赚钱的行当,那就是商贾之举了。
这种人之常情的操作到了厉沧均的眼里,那就属於是改正归邪自甘墮落。
儒学教导人们读书,不是为了让读书人当不了官就去从商的,厉沧均认为从商是贱业,会令人变的市侩,变的錙銖必较,变的为了利益六亲不认,属於是邪魔外道。
至於大学官厉沧均和陈奉瑾的私交,其实並没有,有私交的是陈远山。
別看在府城、州城,狗都嫌弃陈远山,唯独厉沧均,老稀罕陈远山了,恨不得当亲儿子对待,就得意陈远山那死出,认为读书人都应该像陈远山那样,为了“公理”六亲不认。
值得一提的是,陈远山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或多或少也是因为有厉沧均罩著。
陈奉瑾和陈玉娇二人,没有任何资格將厉沧均请来,即便知道肃县出了个败类,最多来个寻常的博士。
可要是陈远山开口的话,加之郭尚文一事,以及赵勛是商贾出身,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原因加起来,厉沧均一定会来!
“这么看来如果只是在肃县混,或是琼南道混,拜白锦楼的码头,还真就不如拜厉沧均的码头。”
坐在书房中的赵勛冷笑连连:“陈玉娇那个死三八还挺歹毒,这要是换了別人百分之一万会被搞死,还好本少爷料敌先机。”
“二少爷,今日城中有些传闻。”
靠著门的祁山挠著后脑勺说道:“应是陈家放出来的,说您之所以弄死郭尚文,还带著人封了郭府邸,实为要掩盖罪证,说咱家这么多年来与郭尚文狼狈为奸,郭家人做下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咱家占了一半。”
“百姓们信吗?”
“自然是不信的,咱家在百姓心中可是大善名。”
“那就好,不过百姓们信不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出这些谣言的陈家需要大学官厉沧均相信。”
“这人不是没来呢吗?”
“先在县中放出谣言,然后让谣言扩散到府城传到学官、传到大学官的耳中,之后陈玉娇让陈远山说服大学官亲自赶来,剩下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大学官会夺了我的举人功名。”
“小的没听懂,咱家没做过的事,他凭什么夺您功名。”
“凭他们是大学官,凭他们是陈家。”
“大学官与陈家狼狈为奸!”
“不。”赵勛露出了莫名的笑容:“正是因为大学官与陈家並非狼狈为奸,所以陈家…自寻死路!”
祁山兴奋了起来:“二少爷您要如何防范。”
“无需防范,做好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
“嗯,白老大人走之前交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