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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刘钦看陆宁远一副呆样,放任不管的话,他可能要一直在这里愣着,就把放在旁边桌上的饭递给他,示意他先吃。
    陆宁远看着他,渐渐把刚才那副神情收了回去,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去大同的了,从桌上拾起筷子,闷不吭声地对着已经半热不热的饭菜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他吃饭时总是吃得很香,这次又比之前几次还要更香一点,刘钦托腮看着,也不同他说什么正事,只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等陆宁远吃完了饭,才问:“周维岳现在何处?”
    陆宁远忙答:“同我一道入城了。我来得匆忙,就先把他藏在殿下在东巷的那个别院了。”又问:“殿下现在过去么?”
    “不。”刘钦摇摇头,“我这院子一天从早到晚都有人盯着,我出门去了哪里,恐怕都有人报告给别人。”说完笑了一笑,想陆宁远真是歪打正着,要是他不打招呼就把人送到自己府里,恐怕周维岳要提前暴露。
    陆宁远吃了一惊,想刘钦在建康城真不好过,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又带上几分担忧。
    刘钦却好像并不怎么当回事,也不觉着后怕,反而还有闲心想:刚才吃饭的时候没同他说这些果然是对的。他伸手招来朱孝,在他耳边低声吩咐几句,同陆宁远坐了一会儿,问起扎破天的事。
    据他所知,扎破天还活着这事刘缵他们目前还并不知道。陆宁远是让扎破天扮成小兵,每日同自己的士卒同起同卧,将他带来的。刘钦听过后问:“他没有想办法逃跑么?”
    陆宁远答:“一开始是想要跑的,后来我使了些法子,他就不跑了。”具体是什么法子,他却没有细说。
    刘钦听见,看了他一眼。陆宁远说的是“使了些法子”,听在他耳朵里,便自动转成了“上了些手段”。没想到陆宁远平日里不声不响,这次平叛的手段也颇为宽仁,可其实却是个面慈心狠的人么?倒看不大出来。
    陆宁远被他打量着,下意识低了低眼睛。
    其实他用的法子和刘钦在这一瞬间里想到的十来种方法都不相同。他当初俘获扎破天时,除了俘虏他本人和他的部众之外,扎破天的那些军妓也一并被他带走了。俗话说,当兵当久了,就是看一头老母猪也是双眼皮的,便有人劝他把这些人留下,赏赐给有功的将士们,被陆宁远拒绝。
    按惯例,这些军妓就和那些不能从军的俘虏一样,应该发点银子送走,但临要放人时,陆宁远瞧见扎破天眼睛直勾勾地往这边瞧着,忽地恍然,一面把扎破天押走,一面暂且将这几个军妓扣下。
    后来他知道,这些可并不是扎破天的军妓,二十多个都是他新娶的老婆。
    陆宁远平时军纪甚严,手底下的人跟着他,几个月偷不到一口腥,各个活得都像和尚似的,人生大事也让他给耽误了,好多人到现在都还没成家,一个老婆都没有呢,他扎破天个小鼻子小眼的居然能有二十多个!气得他们恶向胆边生,找个由头,把扎破天揍了一顿。
    后来杀了扎破天的替身,给他松绑,让他假扮普通兵丁,扎破天果然要跑,陆宁远便将他的老婆还给他,还不是一次给齐,而是过几天就还给他一个。
    扎破天每每下定了决心,自觉必须要跑了,可是马上又得了一个新婆娘,带着跑吧,恐怕跑不掉,自己一人走吧,还有点不舍得,思来想去,一狠心想去他娘的,老子就再留两天能咋样,往后机会多了去了。这么留来留去,让一个个婆娘耽搁着,就耽搁到了建康城外。
    陆宁远自觉这法子挺脏,就没有和刘钦讲。尤其是今天上午,他见建康在望,扎破天已经跑不掉了,就将他的二十来个老婆全放走了,扎破天至今还不知道。
    两人正各自想着的时候,朱孝回来了,对刘钦耳语一番。刘钦点点头,起身对陆宁远道:“我出去一趟。”
    陆宁远马上也站起来,不放心道:“我和殿下一块去。”
    刘钦正往外走,闻言脚步顿了一顿,“我是去周茂澜府上。”
    他印象当中,从少年时两人刚认识周章的时候,陆宁远就总是有意避着周章,走在路上遇见,都会绕一条路,绕不开时,就把头一低,从不看他。
    果然,他这样说完,陆宁远即神情一变,先是惊讶、不解、难以置信,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苦涩涩地显出几分淡淡的伤心来,眉眼耷拉下去,犹豫着要不要坐下。
    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坐,对刘钦道:“那我送殿下到周府外面吧。”
    刘钦好笑道:“在京城可没有人敢当街刺杀于我。”转念想陆宁远是被今天这场“鸿门宴”给吓到了,实实在在担心自己,笑过之后,心里又有点软。
    “嗯。”陆宁远应了一声,仍然没有坐下的意思,“我在外面,殿下有事也好唤我。”他尽量控制着心神,可心里实在太难过了,说话间不觉露出一点。
    在他出征之前,刘钦与周章很久才见上一面,刘钦很少再提到周章的名字,似乎也不为两人之间的冷淡感到伤心。陆宁远在心里偷偷地想:会不会他们两个已经分开了?没想到他刚刚离开三个月,刘钦就又回到了周章怀抱里,不理会周维岳,也不想听他继续讲这三个月中的事,更不休息,这么晚去夜会周章。
    他想自己应该像之前一样避一避嫌,但实在心有余悸,想将刘钦置于自己卵翼之下,时时刻刻小心戒备着,以免他回来这一路上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虽然难过,还是下定决心,打算护送刘钦去和情人私会,然后再护送他平安回来。
    刘钦奇怪地看着他。
    陆宁远伤心得简直浑身上下都像要滴下水来,刘钦愕然一阵,好像明白了一点,解释道:“我是将周维岳送去了周茂澜那里,打算在那里见一见他。”又解释:“哦,他俩不是亲戚。”
    陆宁远点点头,还是伤心。
    刘钦又道:“这个时间,我去别的任何地方都会让人起疑,只有周茂澜那里不会。”
    他和周章已经分开的事没有人知道,见面不多,以周章的性子也完全可以解释。他去别的地方,刘缵都要心里打鼓,只有去周章那里,刘缵不但不会觉着奇怪,反而只会觉他风流,预备要看他的笑话。
    从前刘钦不懂,后来他渐渐明白了,也知道刘缵一定早就知道——他离周章越近,就将他推得越远。
    “所以才去他那里。”刘钦最后道。
    陆宁远看着更伤心了。
    说不清楚,刘钦不觉着烦闷,反而忽然想笑,于是就笑了,没再继续解释下去,对他道:“那你和我一道去吧。”
    周章在熟睡中让人叫醒,但觉一头雾水,等听见刘钦让人给他带的话,更觉奇怪。
    从在江北时他便觉着,他和刘钦两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分开了,刘钦当时有过一阵失态,因为误会自己想要杀他,但除此之外,他表现得那样平淡、那样寻常,好像全然不以为意似的,有时来他府上拜访,竟好像故人相会。
    有两次两人离得稍近,下意识地,他以为刘钦又要借此轻薄于他,就悄悄向旁边避了一避。但刘钦没有,他甚至不是发现了他的动作而改了主意,而是当真没有此念,瞧见了他的躲避之态,但也不曾夹枪带棒地说些什么。
    周章自己便觉着难堪了。他是知道刘钦从前的样子的,刘钦爱一个人,是死缠烂打,也是烈火烹油,又像火烧在衣服上,怎么扑打也扑不灭。可是人心如水,年少时海誓山盟非他不可,才到现在便已了无痕迹。
    他于是让自己也尽量把之前的事情全都忘记,当成做了一场梦,像刘钦面对着自己时一样,把他当做一个故交、一个曾经的学生,体体面面地与之相对,有时同他坐下来一起喝一杯茶,探讨国事,见他同崔允信等人走得太近,还不动声色地劝谏于他。
    但他时常做一个梦。梦里他走过了很远、很远,可只要一站定脚步,就又回到原处。被人叫醒时,这个场景又一次进到他的梦里,他正站在原地茫然无措着,闻声睁开眼睛,瞧见房顶、仆役,听说刘钦要送人来,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没有拒绝,起身穿戴整齐。
    很快,刘钦说的人就被送到了。
    刘钦说得十分神秘,要他将那人车架迎进府再下车,要他赶走一切下人,别让别人瞧见他。周章虽然不知道他弄得这么神秘是做什么,却也依言照做,亲自将来人迎进偏院一间小屋里面。
    那人进屋之后,下意识四下打量一下,马上便收回视线,向周章行礼。周章止住他,没有问他是什么人,也就没说自己的名字,只道:“殿下稍后就到。”
    他说话时,不动声色在那人脸上打量了一下。来人穿着雍军普通士卒的衣服,却留着半长不短的须子,看身量也不像是能战的士兵,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要吹倒,两颊略微陷着,透着不健康的颜色,像是抱病而来。他递给这人一杯事先就已准备好的水,那人连忙道谢。
    周章官居侍郎高位,同人交往时,别人若是向他道谢,往往下意识将屁股离开椅子,两手抱在身前,前倾着身体向他连连点头。他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这幅姿态,见这人道谢时只安坐不动,一时对他生出几分好感。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笑着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过不多时,后门那里传来响动,是刘钦的车架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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