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修】
魏庭风这天还在医院值班,下午接到宁烛的电话。他最初还有些莫名,直到宁烛说出自己的位置,他愣了下,立刻应了声好,以最快速度赶去了手术室。
他赶到的时候,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只坐了一个人。
魏庭风跑得气喘,见到人就问:“什么情况?”
宁烛抬头看他一眼,神情难测。
“车祸。”
魏庭风一怔,“谁受伤了?怎么发生的。”
“长宵。他开了我的车。”宁烛轻声说,“交警查过监控和车,似乎是刹车有问题,他在路口紧急避让的时候出了意外。具体原因还在查。”
刹车出问题?
魏庭风心里有些古怪,但观察宁烛脸色不大好,压着没说出口。
“你看了现场照片吗?严重么。”
宁烛:“看过了。”
却没回答严不严重的问题。
魏庭风还想追问,但当他在宁烛身边坐下来时,忽然看见对方的瞳孔不正常地放得很大。
他顿了下,当即选择了保持沉默。
魏庭风抬手搭上宁烛的肩膀,但手心下面的那副骨肉就像是死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魏庭风被对方的这副神态吓到,立刻喊了一声:“宁烛!”
手底下的人这才动了,转过头对他笑了下,说:“没事。”
不知等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从里走出一位医生。
两人都站了起来。
那医生跟魏庭风认识,跟其对视一眼后,先跟宁烛解释了情况。
窦长宵伤得不轻。最严重的是胸腹,其次是上肢,他护住了头部,因此头上的伤势较轻。手术还在进行中,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庆幸地道:“多亏他是个sa,这种程度的车祸也没伤到内脏。换成身体一般的,可能就凶多吉少了。”
魏庭风松了口气,扭头去看宁烛。
宁烛语气镇定地跟医生道了谢,只是听见人平安无事之后,方才还好好的眼眶却变得红了。
魏庭风跟宁烛认识这么久,头回见对方这样。
他上前在宁烛后背上拍了拍,这才敢问:“是意外吗?”
“意外?”宁烛讥讽地道,眼神凉了几分。
……
窦长宵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的傍晚。
他应当算是疼醒的,胸腹和右臂的麻药劲儿早过去了。
他在昏睡中被痛得微微皱眉,缓慢地掀开眼睫。
耳边有道熟悉的人声在讲话,声音放得很低。
窦长宵迟缓地转眸,看见宁烛拿着手机,在跟人讲电话,眉头拧得很深。
宁烛这时也注意到他,怔愣后匆匆挂线,朝他走过来,俯下身。
两人对视了几秒,宁烛没说话,伸手轻轻摩挲窦长宵的眉骨。
他脸上有明显的倦色,但见人醒来,那种疲倦就被神态里的放松和安心掩盖了。
窦长宵看着他,思维能力逐渐恢复了点。
他尝试启开唇齿,发出一些音节。
嗓子很干,但可以说话:“……你那辆车,刹车有问题。”
宁烛动作一顿。
窦长宵蹙眉,刚刚苏醒,思考得很艰难:“应该是……春节的时候动的手脚,你的司机不在,只有你一个人会开那辆车。”
宁烛收回了手,心头浮现一股怪异的不快。
再开口时,他声线里有种不易察觉的沉:“你知道自己伤到哪了吗?我好端端在你面前坐着,你不关心自己,倒是有心思操心这些。”
宁烛没再说别的,起身从病房出去给他接水。
窦长宵趁着这会儿活动了下身子,确定双腿和左臂只受了外伤,没有伤筋动骨。
等宁烛回来,窦长宵润过嗓子,也恢复了点精神,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你有查小区监控吗?”
宁烛静了几秒,憋了几天的情绪忽然就被对方这种不合时宜的关心给点炸了。
他不可避免地加大了音量:“你才刚醒,就不能好好歇着?总想着我干什么。”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闻声诧异地转头看了看他俩。目光尤其在宁烛身上打转良久,诧异这家属怎么在病人刚醒过来就凶人。
窦长宵下意识地皱眉,这个动作拉扯到脸上的伤口,他于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但那双深沉的黑眼睛彰显着他的态度。
两人对峙半天,最后是宁烛在这位病号面前先妥协了。
他抿紧唇,花了一些时间冷静下来,才道:“……查过了。”
“除夕夜那天,小区里几乎没人在外面逗留,有两个人在我车子附近徘徊很久。不过那两人装束得很严实,加上是夜间长相难以分辨。他们从小区出去后上了辆车,警方查监控只能跟到郊外,之后线索就断了。我汇报完了,你能安分点休息了么?”
窦长宵也让了一步,暂时没有再更加深入地追问。
过了会,他小声地说:“我的手机在哪?”
“撞坏了,开机都没办法,还在维修。我把卡拿了出来,换了部新的。”
窦长宵:“我想打通电话。”
这要求总算是正常了。宁烛找出那部新机子,找出通讯录,问道:“给谁打?”
窦长宵道:“林叔。”
宁烛抬起眼,“不先告诉爸妈?”
窦长宵:“先不了,他们还在过年呢。过几天我跟陆朝说一声吧。”
这小子一贯喜欢把不好的事藏着,宁烛倒是能够理解。所幸这次没有伤到内脏,他就没有干涉对方的决定。
只是他跟窦长宵相处也算挺久了,从来没听说过还有林叔这么一号人,于是问道:“林叔是谁?”
窦长宵盯着他,但没立刻回答。
宁烛拧眉道:“怎么,不能说?”
窦长宵思量片刻,还是坦白了:“……我问我哥借的人。之前我让他帮我盯着那个姓任的。”
“姓任的”这几个字从窦长宵嘴里说出来的一刻,宁烛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会转了。
窦长宵什么时候跟任绍坤有牵扯了?
他懵了快有半分钟,窦长宵才解释说:“你去海城的那段时间,那姓任的找过我,想让我换掉你的抑制剂。所以我觉得,这次意外有可能会跟他有关。”
“什……”
窦长宵迅速补充道:“我没吃亏。”
宁烛脸色变了又变,联想到什么,难以置信地道:“任绍坤那伤是你弄的?”
“……嗯。”
“我担心他会再对你或是对你身边的人出手,所以找人盯着任绍坤手底下那帮人。结果还是出了问题……”
宁烛抿住嘴唇,怎么都想不到,这小子这么能耐,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林叔手里会有一些东西,虽然大概找不到对方动手脚的直接证据,但我想看看。”窦长宵说,“宁烛,看完我就休息。”
宁烛还是没直接帮他拨电话,叫了医生来先给窦长宵做检查。
等医生放话说情况还算稳定,他才松口帮窦长宵联系了那位林叔。
不多时,宁烛收到两份处理过的文件包,以及一份汇总情报。
他没有立刻拿给窦长宵看,自己先筛了一遍内容。
那两份文件中的其中一份,是任绍坤的关系网里所有人的背景资料。
这份资料的范围相当广,不光是任绍坤,还有他的继母继弟、甚至手底下那几个下属的资料也都在其中。
宁烛翻看着,发现连任绍坤那个弟弟任淼的未婚夫的关系往来都涵盖在内,不免咋舌。
另一份则是跟踪调查所拍的照片,任绍坤的只占一小部分,剩下大多是他那些手下人的行踪。
宁烛快速翻看,逐一过了遍。
里面并没有那两个对他的车子动手脚的人,倒是意外地在其中看到了任绍坤的一个下属与一个青年碰面的照片。
那个下属宁烛印象挺深,瘦高条,高中时就是任绍坤身边的狗腿子。至于照片上的那个青年……宁烛也觉得有点面熟。
他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几秒,打开最后的报告汇总,简单将所有信息整合了一遍,然后口述给窦长宵。
窦长宵大致听完,但思维还没恢复到能处理这些信息的程度,只问:“没用吗?”
宁烛撩下眼皮,看着那些庞杂的资料,眼底浮现几分冷意。他抬眸道:“有用。剩下的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窦长宵不大情愿听宁烛这么安排,什么也不去做,可惜他的确力有未逮。
发现自己还得卧床一个月,他总算认清现状,不再紧着这事儿不放了。
宁烛把林叔发来的资料重新仔细地又扫了一遍,这次没有错漏任何重要信息,最后他翻回到先前那张照片里,这时再看那个青年,又仔细分辨了下样貌,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是任绍坤的那个继弟,叫任淼。
他跟此人之前接触过几次,但不算熟悉。不过,这人比他的继兄要聪明太多了。
病房里亮着灯,窗外的天色早不知暗了多久了。
窦长宵见宁烛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问:“今晚你不回去吗?”
“还有张陪护床。我睡那儿,白天再让护工过来。”
窦长宵打量宁烛的侧脸,嘴唇没有血色,眼球却因充血布满红丝。分明是严重缺觉的状态,但人此刻却耗着精神翻阅那些资料。
窦长宵道:“你今晚回家睡吧,好好休息。”
宁烛低着头,眼睛胶着在手机屏幕上,应声:“在别的地方睡不着。”
窦长宵看着面前这个冷静又专注的人,冷不丁地冒出个念头,那通电话那个时候没有挂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