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卧室和窗外泄出的光线,将谢采淮的表情模糊在夜色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他向前踏了一小步,你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少年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另一种只属于他自己的清冽气息笼罩下来,你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微弱的呼吸拂过你的额发。
似乎是对你的答案不满意,他喟叹一声:“是啊,为什么要选呢?”
他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又清晰地敲在你的耳膜上:“因为你的心太公平了。”
对谁都一样好,给谁都分一点,每个人得到的都是等份,可他不想要这样的平等。
他自私,虚伪,龌龊,明知不能靠近,却仍旧期望被你抱紧。
这是爱吗?
谢采淮的目光落在你脸上,又似乎穿透了你,看向某个虚空。
昨夜在医院他一夜未眠,盯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砸在透明管壁上,无数遍诘问自己:痛苦与介怀拉扯的质疑,算是爱吗?这样难堪扭曲的形状,会是爱吗?
你退无可退,背脊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跳在胸腔里擂鼓,结结巴巴道:“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关心大哥,也关心二哥,这有什么错?”
“家人……”谢采淮咀嚼着这个词,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是啊,我们是家人,所以小妙不做选择也没有错。”
“你担心采崎是因为他不回消息,担心他晚归。你担心我,是因为我昨晚像个废物一样倒下了,所以你可怜我。”
“不是可怜!我没有可怜你!”你声音发颤,急切地证明自己:“大哥,我很担心你!我怕你受伤,怕你难过,怕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你呼吸急促起来,不安地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却又收回:“大哥,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谢采淮的视线落在你因为紧张而攥得发白的指节上,然后缓缓上移,掠过你泛红的眼眶,最终定格在你因激动而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少年的目光深邃平静,将一切渴望都压在最深处。
“小妙,看不到采崎的时候,你会担心他,那看不到我的时候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低哑磁性,身体微微前倾,将你更紧地困在他与墙壁之间狭窄的空间里:“你会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担心我吗?”
不等你回答,谢采淮俯下身,薄唇几乎要贴上你的耳廓,声音如同淬了毒的蛛丝,缠绕上你的神经:“还是说……只有我像昨晚那样流血了,痛苦的快要死掉了,才能在你心里比他重那么一点点?只有我变得比他更可怜,更糟糕,小妙才会只看着我?才会把你的心完完整整地只给我一个人?”
你惶恐地瞪大眼睛,扭头去捕捉他的神情,唇瓣却不小心擦过他的脸颊。
谢采淮身体一僵,如同沉静的水面骤然裂开一道缝隙,在你下意识想要往后缩时,伸手扣住你的后颈。
他并没有用力,比起禁锢,更像是一种带着颤抖的挽留。
少年指腹发烫,摩挲着你的肌肤,你被迫仰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底。
似乎得到了某种扭曲的餍足,谢采淮微微歪了歪头,这个与他平时截然不符的,有些孩子气的动作,让你心脏漏跳了一拍。
“大哥……你……”
你的话被他缓缓靠近的动作打断。
谢采淮触摸你后颈的动作温柔又缓慢,像在抚摸珍世的珠宝,克制着自己的贪婪,尽量小心翼翼,不会伤害到你。
这样近的距离下,你能清晰地看到他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和因压抑而微微颤抖的睫毛。
那个吻并没有落下。
或者说,那个吻并未落在你的唇上。
谢采淮只是轻轻地吻了你的嘴角。
与他指尖的温度不同,他的唇称得上冰冷,颤抖着一触即离。
你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狂乱的心跳。
少年的额头抵着你的额头,睫毛低垂,扣在你后颈的手掌依旧滚烫,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如同一个绝望的朝圣者等待神明的审判。
“哥……”你试图发出声音,喉咙却干涩的只挤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怎么办?说什么?为什么?
你混乱又迷茫,不知道如何反应,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与被侵犯界限的震惊,在你心中翻江倒海,将你对谢采淮一切的认知全部打碎重组。
“对不起。”少年突然开口,额头轻轻蹭了蹭你的:“吓到你了。”
他松开手,却没有起身,而是保持着和你视线平齐的角度:“小妙,不选也没关系,只是可怜我也没关系,我愿意被你施舍怜悯……”
你该摇头的,拒绝他,甚至可以因为他的冒犯而给他一巴掌,可当看到谢采淮紧蹙的眉头和眼睫上悬而未落的泪珠时,却感觉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
你塌下肩膀,双手捧着他的脸,指腹擦过他发红的眼尾,哽咽着:“大哥,你生病了对不对?”
谢采淮闭上眼睛,感受着你掌心的温度,如同漂泊迷途的旅人终于归家,心脏的跳动逐渐平缓。
……是爱。
他找到答案了。
爱的开始是觉得心软,是看见对方落泪时,自己的眼眶也会发烫。
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两半,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底,心甘情愿地注视着自己沉沦。
*
凌晨3点。
细微的锁孔转动声响起,防盗门被轻轻推开,谢采崎尽量放轻脚步,以免吵醒已经入睡的家人。
他换回了出门时的衣服,在私人门诊简单地处理过伤口,还输了液,虽然绷带下的肋骨仍在作痛,但比起先前的撕裂感已经好上太多。
客厅一片漆黑,他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却在经过你的房门时顿住脚步。
少年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之前在门诊借用清水和纱布擦洗过一次,现在只剩淡淡的铁锈味。
他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咔哒”一声,门开的瞬间用没受伤的那侧肩膀抵着门板,让门顺着惯性悄无声息地滑开。
“又不锁门。”他垂眸自言自语,走进来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谢采崎的瞳孔逐渐适应了昏暗,看清你蜷缩在床上的轮廓,被子大半都掉在床边,睡裙卷边到大腿根部,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在月色下烫的少年口干舌燥。
弯腰拾起夏被,替你捻好被角,他就势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用视线描绘你的睡颜。
“妙妙。”
“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