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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狗与人

    那是一只黑色的细犬,脸像个车座子,名叫黑糖,原本是周品月的一个网友和对象一起养的狗。网友名叫潮狸,有人叫她阿潮,也有人叫她阿狸,或者叫炒栗。周品月选了最常见的一种:阿潮。
    阿潮和她同城,因此见过几次面,偶尔会交流一些生活琐事,所以她才知道那段分分合合纠缠不清的情感故事,曾经在心里扶额吐槽过狗血,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吐槽别人了。
    “上次不是说彻底分了吗?”
    “我们只是又见面了,不代表复合了啊。”
    “那你无名指的戒指……”
    “友谊戒指,别问。”
    “那黑糖……”
    “一开始就是我买的,都是我在照顾,我顶多是把黑糖从邪恶魔王手里救出来了。”
    “好吧,那你救出来为什么不养呢。”
    “因为我工作很忙,基本上回不了家,而且没有时间遛。”
    “那你之前是怎么照顾……”
    “之前我没升职啊!现在升组长了真的很忙。”
    “好吧。”
    “而且我们宝宝很认生的,你也知道,找领养我怕她不习惯,之前不是在你家寄住过嘛。”阿潮叹了口气,把一箱箱狗狗家当从后备箱搬出来,“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昨天可是你说的可以来哦。”
    周品月把盛着狗粮的箱子放下来。
    黑糖坐在地上看她。
    “我确实是有养狗的计划啦,”但昨天她不知道这背后有那么多故事,仔细想来,这根本是一对怨侣离婚了,孩子却归她这个外人,“你确定不会反悔?”
    “不会。唉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真的复合了,我也确实没有时间养狗了。你就收留她吧,我们宝又那么可爱~”阿潮一边说,一边扯黑糖的腮帮子,“握手糖糖,握手~”
    黑糖把左右爪交替着递出来。
    “乖乖,你以后跟姨姨住好不好呀?”
    也不知道黑糖听没听懂,左顾右盼地摇着尾巴。周品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家伙在角落里夹着尾巴发抖了半个小时,总之是一只很胆小的狗。
    她伸出手让黑糖闻闻,黑糖的鼻子动一动,闻清楚后便蹭了过来。
    “你看!我就说认得你的,”阿潮兴高采烈的,“你们有缘分的呀。”
    “好吧,来都来了。”周品月接过牵引绳。
    “哎哟,宝你真好,来抱一个!”阿潮先斩后奏地抱住她,中间夹着黑糖,和狗粮箱,因此两人只有肩膀贴在一起,若非如此,她怀疑阿潮会扭着她原地转圈,如今只是退而求其次地抱着左右摇晃几下,她只好沉默着任人摆弄。
    抒发掉激动的心情后,阿潮心满意足地关上后备箱,锁车,抬起箱子朝楼道走。
    “走,把东西搬上去,然后姐请你吃饭。”
    “黑糖会定点上厕所吗?”
    “会的会的,糖糖我们很聪明对不对?平时还会用点狗狗按钮,在那个箱子里,等下我慢慢跟你说。不过就像上次说的,运动量比较大,你遛不动的话就骑车遛……”
    总之,就这样,周品月家里多了一个新成员,她的日常安排里也多了一项惯例,每天早晚一次出门遛狗。起初还觉得可以顺便增加一下自己的运动量,之后发现是高看自己了,于是出门时总会带上电瓶车钥匙。
    那是一个周叁傍晚,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好不容易才停,天空呈现一种非常漂亮的粉紫色。她走到楼下时,可能是早上没出门的缘故,黑糖非常兴奋地撒丫子就往草坪上跑,把牵引绳扯得很长,又因为她呼唤了而调头跑回来,绳子围成椭圆,差点绊倒了一个路人。
    “不好意……”周品月刚要道歉,抬起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恨不得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不,不是路人。
    那双手,那张脸,那种故作柔情的眼神……
    这才一个月,这段孽缘就不能断得长一点吗?
    “呃,是你啊,程女士。”
    “怎么这样叫我,茶焙老师。”
    “可以不要叫网名吗……”
    “哦,你这么快就有别的狗了喔。”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那个梗……”
    黑糖坐在地上,左看看右看看,不知为何绕着程牙绯转圈,把牵引绳多绕了几圈。
    这大概只是黑糖很兴奋又很爱玩的表现罢了,毕竟这只狗是真的很喜欢转圈圈,和原主人一样。但周品月还是感觉,像会出现在很古早的偶像剧里的桥段。
    她挑起一边眉毛,不悦道:“你来干嘛的?”
    “来找你啊,总不可能是路过吧。”
    “我都说我们结束了。”
    “结束了又不代表不能重新开始。”
    “什么意思?”
    “我辞职了。”
    周品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又确实走不开了。
    “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本来的计划是把遗愿清单上的事情全部做完,然后就去自杀的。”程牙绯用一种轻松、带些黑色幽默的语气说着,“最近想通了,如果这份工作做到人想死,那还是辞职比较好。简单来说,我要给自己放个假。”
    “那和找我的关系是……”
    “因为突然想起你是主人。”
    来这出?
    不知为何有点想笑,周品月也真的笑出声了。她一边道歉一边笑个不停,“抱歉,这个有点……你不觉得很好笑吗?”程牙绯跟着她勉强地笑起来,她想趁着笑把牵引绳解开,却演变成两个神经兮兮的人的一番推搡,笑声也变得干巴巴的。
    最后转了好几圈,总算解开了,周品月快步离开,走了几步却发现绳子不在自己手上,黑糖急得跑到她身边,扒拉她的裤脚。
    “……”
    回过头,程牙绯站在原地,耸耸肩,朝她递出绳子:“喏。”
    “那我谢谢你啊。”
    她去拿,对方却没立刻松手:“那个,说认真的,我在附近租了房子。”
    “有多附近?”
    “开车十分钟吧,放心,不会很近的。”
    “然后呢,你想干什么?”
    “我……我是喜欢你的,周品月。至少我觉得是这样的。我想和你……说永远太过了,但是我想在能想象到的有限时间里和你尽可能一直在一起。不是为了逃离什么现状,是想和你一起生活才会改变的。而且,你也不是因为生病了才没有立刻回家的,对不对?”
    声音听起来好认真,周品月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以至于她悄悄咬了几口自己的舌尖。
    “并不是拿你当消遣,也不是当创可贴,我可以处理好自己乱七八糟的事,不会麻烦你的。所以……你还愿意和我见面吗?和我重新,当朋友,或者再聊聊天,无论什么关系都可以…除了涉及金钱交易的!”程牙绯握着拳头,感觉紧张得要碎了,索性用颤抖的声音开起玩笑,“当然了,当狗也可以,我会做饭会自己洗澡可以生活自理会自己上厕所绝对当得比这只好……”
    “这只也会自己上厕所,而且应该比你乖。”
    “……”
    “你没有别的对象吗?”
    “我?”程牙绯指指自己,睁大眼睛,连连摇头,“没有,怎么可能。”
    “哦,我还以为你会去找别的人填补寂寞呢。”
    “我现在不干这种事了……”
    “哦,我也没有,”扯着牵引绳的力道松了,周品月把绳子收回来,卡好,“不过你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嫌你的事麻烦的意思。黑糖,来,”她往公园的方向走,“但是今天太晚了,我还要去遛狗。”
    “所以你是说……”
    “我又没拉黑你。”她特意暂停了一下,才说,“可是今天别找我,很忙,没档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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