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找死
第178章 找死一群人给了传符,入了城,进了繁华的汴州城。
汴州城也是坊市布局,赵怀安他们穿过一道道坊门,很快就来到一处锁闭的牌楼下。
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只感觉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和吵闹的人声。
赵怀安等人纳闷,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呐,然后就看到门楼下守着的一队甲兵在看到来的是裴迪后,连忙走了过来行礼。
裴迪只是挥了挥手,然后就见这些武士就指挥一帮穿着青袍的从墙角后面搬出三架云梯,就这样架在牌楼上。
然后就见裴迪一招手,利落得蹬了上去,然后就在众人的面走了下去。
赵怀安愣了下,然后跟着裴迪也爬了上去,身后一众穿着袍子、皮甲的武士紧随。
晓得的知道这些人是去喝酒,不晓得的还以为这些人在蚁附攻击汴州城呢。
人群中的姚行仲最兴奋,他望着眼前的云梯,努力攀爬。
当赵怀安攀到墙垣时,足足在墙头上坐了三个呼吸才缓过来,而那边赵六埋着头也攀了上来,正要对赵怀安说继续啊,自己扭头一望,然后就和赵怀安一样呆在那里。
旁边豆胖子也拱了上来,因为体型大,这会哼哧哼哧地露出了头,然后他也和二人一样呆住了。
就他们三个,直接把上面路都堵住了,后面的陆仲元几人是急得要死,不晓得他们到底看了什么。
下面还没上去的周德兴直接抓来一个守门的甲士,问道:
“还有梯子吗?”
这甲士也是有脾气的,可看到八尺高的周德兴,又看着他旁边五六十号魁梧武士,咽了一下口水,说道:
“没了,就这三架梯子,你们也别急,时间还没到呢,都能进去。”
周德兴推开了这甲士,冲着上面的人喊道:
“都瞧啥呢,让俺也瞧瞧。”
这会赵怀安已经反应过来了,看到下面站着看戏的裴迪,脸一红,然后对赵六、豆胖子骂道:
“没出息,不就是一群娘们吗,看你们那样子。”
赵六、豆胖子没有反驳,因为他这会还呆着呢,直到后面陆仲元他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开始推二人,两人才恋恋不舍地挪开眼睛。
赵六叹了一口气:
“哎,我是晓得为啥这些人要把门锁起来了,那些外面人看到,还不把门给冲烂啊。”
豆胖子眼睛直直的,狠狠点头,然后就和赵大一起踩着门后的实木台阶下到了坊后。
等到了坊后,赵怀安正要和裴迪说话,就看到裴迪是笑而不语,当时就扭头望了回去。
只见陆仲元几个人各个呆若木鸡,趴在墙上简直是第一次看到鸡的黄鼠狼。
这时候赵怀安的老脸真的兜不住了,大吼:
“他妈的,我数到三,不下来,都给我滚蛋回营。丢人玩意!”
话落,陆仲元、党守肃几人几乎是滑着落了地,然后围着赵怀安就是嘿嘿直笑。
没办法啊,别说他们这些人了,号称吃过见过的赵怀安一开始见过这坊内的景象,都被惊愕到了。
只见坊内的东侧,汴水穿坊而过,数不清的巨舟陆续停靠在远处的河道上,而也不知道谁在这里又挖了一段水渠,直接将汴水引到了坊内,然后在沟渠的两侧,数不清的邸店排布两侧。
然后就是各种穿着罗裳,画着面妆,带着金叉的女子云贯于两岸,不仅仅是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和脂粉味,就连这条水渠也彷佛是酒和脂粉化开的。
赵怀安以前吃过的最大规模选妃也不过就是二三十号人,那时候就已经极具冲击力,而现在放眼过去,数百,上千的秀丽女子各逞姿色,这是什么享受?
等后面的人都陆续过了后,外面守门的宣武兵就把梯子给抽掉了,因为凡是进去坊的人,不是玩到天明是不会走的。
赵怀安咳嗽了声,对裴迪道:
“十三叔,不是来赴宴吗?怎么来了这一处地方。”
裴迪哈哈大笑,拍着赵怀安笑道:
“这就是吃饭的地方,跟着我走就对了。”
然后就带着赵怀安等人一路前进。
……
很显然,裴迪是这里的老顾客,一路上,各酒邸都有人给裴迪打招呼,态度都很随便。
裴迪也是一路虚应,然后边给旁边的赵怀安解释:
“咱们度支的巡院就在这个坊,因每月要固定榷酒,所以就将城内酒邸全部集中了一起。而这些卖酒的为了卖自家酒,又会雇沽酒女揽客,有些邸店因为是大豪族办的,所以都有达官贵人光顾,所以就又有大量舞姬馆坐落在这个坊,好方便随时应酬。”
一边走,裴迪还在一处馆楼前停下,对赵怀安道:
“这里就是公孙邸馆,出自这里的舞姬皆会舞剑,是一等一的美妙。”
赵怀安点头,听着里头时不时传来练舞的娇声,百爪挠心啊。
这边裴迪一点没有带赵怀安等人进去看的意思,就带着一行人来到一处木楼。
这这座木楼是这个坊最高的建筑,直接就立在汴水边。
裴迪指着这木楼,对赵怀安道:
“这就是咱们这的利润楼,这楼是咱们宣武幕府的邸店,所以来这里的基本都是城内的达官贵人。”
然后他又指着对面的汴水上停泊的漕船,说道:
“那些都是大海商,各个家资万贯,可有再多钱也是来不得这里的。”
赵怀安早就明白这会就是个身份社会,有没有钱是重要,但有没有身份更重要。
那些大豪商就是在外面再如何呼风唤雨,可进了城,进了这二十里周内的汴京,那民就是民,官永远是官。
一众保义将如何是来这里听裴迪说这些的,一个个急吼吼地喊道:
“十三叔学究天人,好了,咱们赶紧进去了,咱们这么多人呢,万一没房呢。”
裴迪一听这话,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
“我,裴十三郎,请朋友们赴宴,然后没房?我?那不是说笑呢嘛!且看尔等十三叔如何在这坊内呼风唤雨!”
……
片刻后,裴迪恼羞成怒地指着面前一个绿袍的管事,大骂:
“什么玩意?你告诉我上楼都被人包?我不是让你给我都留出来吗?谁啊,敢占我裴十三的房?”
虽然利润楼是属于幕府的邸店,但这绿袍管事却是外面雇佣的,毕竟钱大伙都是好的,可这迎来送往的活,你让官府的人来干?
绿袍管事这会也是满脑门子汗,他只看着后面进来的黑压压一片武夫,就晓得裴君这次是大场面,而现在他给人家下了这场面,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
可他实在没办法呀,附着耳朵小声说了一句。
然后裴迪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了下去,迟疑了下,他还是扭头对赵怀安道:
“赵大,叔叔我做的不周,这地方已经被人占了,咱们换一处,那里舞姬也是顶好啊!”
赵怀安看裴迪这样子,就晓得上面有他得罪不起的人,他也不给十三叔添麻烦,毕竟后面没准真就要做亲戚的。
然后就扭头对一众保义将们道:
“走吧,咱们换一家,出来玩首先就要心情好,玩什么实际上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和谁一起,咱们今个遇到十三叔,那定是要找地方吃好酒的,这官家邸店能有什么好酒,十三叔带我们寻另一个好地方。走!”
一众保义将纷纷赞喝,他们随赵怀安这么久,学到最多的就是人情世故,此刻是给足了裴迪的面子,一众人也不纠缠,就到了外面。
而裴迪也难受,但上头的人实在是得罪不得,于是再次对赵怀安抱歉:
“这次十三叔招待不周,下次,咱们再来这,先喝他个不醉不休。”
赵怀安哪里真在乎吃酒啊,他实际上是想从裴迪这边弄到宣武军的情况,所以压根无所谓,对他道:
“嗨,十三叔,这你就不会玩了。这种事情就是私人的才放得开,到了这种官家店,谁都是一板一眼的,无趣得很。就去私店,咱们兄弟也是粗人,就好那种。”
裴迪哈哈大笑,拍着胸脯再次保证:
“且放宽心,我裴十三的脸面在这汴州城谁不捧着?看我施为。”
然后他就笑着带着赵怀安等人出去了。
那边绿袍管事看少了这场争端,这才舒缓了一口气,然后就听上面有个小厮噔噔噔下楼,小声道:
“管事,杨监军喊你上楼。”
这管事一听这话,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生怕是自己有什么疏忽是得罪了这位朝廷老公,只能忐忑地奔了上去,福祸难料。
……
这一次裴十三郎的脸面到底是管用了。
就在利润楼的隔壁没多远,一处雕梁画栋,在气派上丝毫不差利润楼的琉璃塔楼下,赵怀安终于享受了一次人上人的待遇。
裴十三郎来了后,只是和这里的绿袍管事说了一嘴,那管事就开始下去挨个给人赔罪,然后请他们去隔壁用饭。
那些来楼内吃饭的也多是外面汴水上停泊的商贾,这个时候漕运已经结束,能在这个除夕前一日都在跑船的,又有几个是有背景的?
所以在看到楼内涌入的一众武士,尤其是那为首的一个更是气宇轩昂,就晓得是大人物要来包场。
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更不用说一眼就晓得人家是贵人,那还说什么?就准备收拾出去。
但赵怀安却拦住了这些人,问道那绿袍管事:
“楼上够我们这些兄弟宴饮吗?”
绿袍管事笑眯眯地,但说话却很豪气:
“赵使君,咱们这楼虽然不比利润楼名气大,可也是这汴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楼,只楼上的大厅,就容得下二百人歌舞宴饮。”
赵怀安一听,就晓得这家楼有实力,背后的主家也有心气,敢和幕府的邸店争长短。
于是他笑道:
“那不正好?这一楼就继续留给这些船主,外面天寒地冻的,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吃杯热酒暖暖身子,这还将人家请出去,那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说着,赵怀安抱拳对在场这些大船主们,招手喊道:
“各位,我是光州刺史赵怀安,今日和一班兄弟来这吃酒,顺便见识见识咱汴州的风雅,没有打扰你们的意思,你们该吃吃,该喝喝,这楼足够大,容得下你我。”
说完,赵怀安转头对那绿袍管事说道:
“你给这些人都上一瓮热酒,就是为刚刚赔礼了。”
然后他高叫一声:
“大伙继续吃,再送你们一瓮酒,都由我赵大买单!”
这些人中,有一些从扬州过来的商人,听到这话后,纷纷吆喝:
“果是我淮南仁义刺史!彩!”
赵怀安一听,没想到这里还遇见了乡党,哈哈大笑,用家乡话打了声招呼,然后才用雅言对在场所有人道:
“明日就是除夕了,今日咱们能在这里相遇,那就是缘分!今日,大家都喝得尽兴!”
说完,赵怀安就不打扰他们,带着一众保义将们入了二楼正厅。
一进来,这里果然是够大的,能容纳百人的木制地板,后面是各色帷幔,帷幔下又是一个个小房间,厅内各角落又烧起了暖炉,只把房间烧得温暖如春。
这明显就是一直烧着暖炉才有的,没人来还愿意废那么多炭,可见的确有实力。
那边,裴迪开始按照酒宴的规矩开始安排大伙落座,开始还分得细呢,可他又不认识剩下的保义将,一时都不晓得怎么安排了。
倒是赵六笑着解围:
“十三叔,太客气了,额们这班兄弟随意坐,只要有好酒就行,当然舞可也得好!”
裴迪哈哈大笑,然后拍手就让管事们开始上流程。
很快,一班手持琵琶,鼓乐的乐女都从楼上下来,然后列在了众保义将的身后,坐在后面的小房间内,就开始奏乐。
乐声清平,显得好一副歌舞升平的盛世华景。
而保义将们也按照军中品秩开始分别落座,一点不敢如赵六说的随意坐。
此时,赵怀安和裴迪坐在一左一右,裴迪是主家,可依旧把最尊贵的左位留给了赵怀安。
赵怀安也不谦虚,把着这位十三郎就坐在软榻上。
那边,自不用裴迪再去说话,此楼的管事就按照最高规格的席面开始准备宴会。
……
悠扬舒缓的乐声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六、豆胖子几个人吃得憋不住尿,一起先下去放水了,准备一会好好欣一下歌舞。
他们听说这里不仅是胡姬歌舞一绝,还有来自河朔的赵姬,那舞艺更是超类拔萃。
大伙可不想因为一泡尿而错过精彩。
那边赵六等人下去后,赵怀安见裴迪高兴地打着拍子,便问道:
“十三叔啊,刚刚在利润楼的到底是谁呀?不会是你们节度使吧。”
裴迪这会放松下来,在场的又都是自己侄女婿的自家人,所以放开说道:
“嗨,咱们那王节度就是个雅人,就爱纳妾,可偏偏又是个惧内的,所以反倒是不来这些地方。刚刚在楼上的,可不敢得罪,因为义成军的人在楼内招待杨监军,这可比咱那节度使厉害多了,别惹那麻烦!”
赵怀安心中一动,问道:
“哦?这位杨监军使是何人?”
裴迪也有心把这个说清楚,他刚刚看赵怀安的做派,就晓得之前自己那族兄在信里说得是一点不差。
这赵大重情重义,是难得的好快婿,但却有一点,就是为人莽撞得很。让他后面帮忙照顾一下。
也是晓得这个,所以裴迪就将这个杨监军的来历说清楚点,毕竟万一赵大莽上了这人,那就完了。
“赵大,这位杨监军叫杨复光,此人可不简单,他们家族是北衙世家中数一数二的豪门,长期保持着中尉四贵的职位。当年人老祖宗和那程元振迎立代宗,其家由此发迹,此后代代不是中尉就是枢密使,煊赫朝野。”
“杨监军的兄长,也就是他们这代最厉害的杨复恭被朝里的田令孜忌惮,把他从枢密使的位置贬到了蓝田,现在他们杨氏的权势不晓得还得厉害到什么程度呢!不过在宣武,却一点不影响咱们这位监军使的地位。”
“说个难听的,咱们宣武军的这些骄横武人,可以不把王节度放在眼里,却不敢对这位监军使有任何桀骜的态度,你就可见这位的权势和威信吧。”
赵怀安听到这番话后,才晓得原来宣武军还有这样的大佛。
杨复光他没听过,可他听过那个杨复恭啊,去年还是在西川的时候,老岳就和自己讲过朝廷里的局势,晓得就是此人和田令孜争太监一哥。
虽然这人后面争失败了,可失败也是个二哥吧!那他弟弟的权势还能差?
想到这里,赵怀安又问了一事,他见刚刚裴迪说什么宣武军骄横,便问道:
“十三叔啊,你晓得的,这宣武军骄横一说从何说起呀?”
裴迪显然对宣武军的那些人很厌恶,皱着眉头说道:
“嗨,这些人有什么好谈的?不过就是一群吸血的蛀虫,这些人早就废了。赵大你也是善战武人了,可见过上头下任何令,都要先要钱的军队?这样的军队能打仗?”
说着,裴迪还嗤笑了声,说了个趣事:
“宣武军这帮武夫是从上到下就晓得捞钱。当年参战平灭淮西匪类的宣武军节度使刘玄佐为了刮财,讹言相国寺佛流汗,然后自己带着金帛去施舍。然后宣武军上下和一众商贾、百姓,唯恐输货不及,惹来佛怒,所以倾囊施舍,只十日,那刘玄佐就敛财万贯。”
“外头人都不晓得,我们这些度支却是一清二楚。那刘玄佐把城内豪家的如数奉还,商贾和百姓施舍的,就和诸宣武军大将们五五分账。啧啧,这就是我汴藩的传统。”
赵怀安也深深哦了声,果然还是城里人会玩。
想到这里,赵怀安还要问,就被裴迪拦住了,后者笑道:
“嗨,那些腌臜物有甚好聊的,来,吃菜,也尝尝咱们汴州的美食。我可告诉你,这天下美食啊,不在宫里,而是在这天下舟船所汇,这熊掌、海鱼,应有尽有!来,咱们边吃边聊。”
赵怀安也是饿了,可他拿起筷子刚要夹起面前一个像鱼皮一样的小菜,就听到外面一阵连滚带爬,就见绿袍管事奔上了楼,冲赵怀安大喊:
“赵刺史,不好了,你的人和义成军的人打起来了。”
赵怀安听了,直接骂道:
“找死!”
然后就啪得一下,把筷子拍在了案几上,起身就对裴迪说道:
“十三叔,你且在这喝着,我去去就来。”
裴迪也是喝得醉了,竟然还点了点头,可刚反应过来,已经抓不住赵怀安了。
然后就见赵怀安带着一大帮喝得高了的军将武士奔了下去,除了人人带刀外,他甚至还见到几个八尺的军汉,把楼上的案几都抄在了手上。
这一下,裴迪的酒彻底醒了。
他大叫一声“祸事了!”,然后也抄着一把马扎,奔了下去。
赵大,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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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