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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我习惯先做大蛋糕

    第310章 我习惯先做大蛋糕
    文官没有通过结亲把宋煊拉进他们小圈子里,从而结成更紧密的团体。
    但是大家又都看好他的未来。
    所以想要为他在“官场上”扶持一二,期待将来能够得到回报。
    否则在他人微言轻的时候不去帮助他,等他当上大宋宰相的时候,你再去狂舔,所获取的结果那能一样吗?
    士大夫们对于这种长远投资的事是极为有耐心的。
    多投资几个有潜力的年轻人,总归不会全部落空。
    尤其是天圣五年这届进士榜单。
    年轻人可是不少。
    若是不出意外,将来能够进入中枢的人选,同样也不会少。
    政治生涯长,再加上政绩突出,将来都不会发愁怎么无法进入中枢之事。
    要是晏殊他没有故意打人以至于外放,兴许早就当上副枢密使了,为将来进入中枢宰相行列做准备。
    不至于去应天府蹉跎三年,才重新回来当副枢密使。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谁也没想到晏殊在应天府的政绩会干的那么好。
    这也是大家都能够容忍探郎张方平公然“选妻”的做法,也不会抨击他私自联络武将。
    宋煊明白有些人是在选新的利益代理人。
    而自己这个状元郎,目前便是他们最愿意选的那个人。
    所以他对李君佑的主动示好,以及他祖父的教导,也都明白。
    大家的主要目标是为了家族富贵以及权力更好的延续下去。
    真的为了大宋毁坏自己的前途,搭上性命,许多人都是不愿意的。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考中进士,获取人上人的优待,那是从皇室就宣扬的,大家也都认同这个规则。
    士大夫真想要为国家“而亡”,那可是要慎重考虑的一件事。
    没好处的事去干,凭什么?
    除非人是在使坏的时候,才会绷着劲,就等着你上当看好戏。
    宋煊手里掂量着铁锤。
    在别人看来自己是想要捞钱,可实际上他真想要把蛋糕做大一点。
    如此有政绩了,他才能往上爬的快一些,尽早做自己想做的事。
    蛋糕做出来了,那就是要分好蛋糕。
    宋煊把齐乐成叫来,让他挨个通知各曹房,今日下值后自己请大家去八仙楼,也就是班楼旁边的那家正店吃饭。
    齐乐成连忙就去了。
    县丞周德绒早就眼巴巴等着宋煊下达收税的事呢,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发生。
    反倒是把开封府通判给抓进县衙大牢当中,着实是让他心惊胆战。
    可以说宋煊用不着搞什么下马威。
    光是这一手操作,就镇住了开封县衙这帮人。
    放在以前历任开封知县身上,他们这帮吏员,哪里见过这种事?
    钱甘三听着连临时工都要带上,也是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谁不清楚看门狗齐乐成摇身一变,成了宋大官人眼前的红人,有什么事都是他来通知的。
    至于大官人身边的两个人,更像是保镖,几乎不怎么参与县衙的事情。
    齐乐成笑呵呵的走了,随即又去下一个房间宣布。
    天圣三年诏令,州县吏人,不得超过四十人,但是京师除外。
    开封县的正式吏员也不过是六十人,剩下的都是临时工。
    如今超编问题还没有过于严重,临时工没那么多机会转正。
    户曹押录钱甘三,他总领户曹事务,同时也是县衙当中手下也是最多的,足有二十名吏员。
    临时工那更是配足了,油水也颇丰。
    钱甘三瞧着齐乐成走了之后,这才对着房间内的众人道:
    “今日大官人请咱们吃饭,嘴严实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喏。”
    工曹押录吴博阳得了消息,连连颔首,嘴上带着笑,恭送齐乐成出门。
    无论如何,这个面子他都得给。
    以前谁正眼瞧看门狗齐乐成啊?
    现在可没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喊他齐狗子了。
    “都听到了,今天下值后大官人请咱们去八仙楼吃饭。”
    “回头多吃饭少说话,他们拍马屁咱们嘴笨也不会说,争取吃回本来。”
    “要不然咱们这群人十年八年的,都没机会去正店吃饭喝酒啊!”
    “哈哈哈。”
    众人便欢笑起来了。
    吴博阳他们这屋子就属于土木老哥了。
    平日里能捞钱的地方本就少。
    无论是汴河提防,还是官廨修缮,亦或者整治侵街商铺,他们都没有多少油水的。
    有也被开封府的吏员给捞走了,他们想要喝汤都困难。
    待到了下值的时间,众多吏员以及临时工全都出了门,站在门口等着宋煊。
    宋煊从后堂走出来,县丞周德绒当即躬身:“大官人。”
    “大官人。”其余吏员齐声称呼。
    宋煊摆摆手:“你们各房的吏员以及临时差遣之人可是有没到的?”
    “回大官人,户房没有。”
    “吏房没有。”
    “礼房没有。”
    “刑房没有。”
    “工房没有。”
    “大官人,兵房有四人在看护仓场未到。”
    宋煊想了想:“班峰呢?”
    “下官在。”
    “上次本官带着你们这帮兄弟去吃饭喝酒,还是吏员顶替大家值夜的,今天你就辛苦一下,带几个兄弟顶替他们。”
    “喏。”班峰连忙应了一声。
    “小齐,前头带路。”
    “是。”
    齐乐成连忙引着宋煊出门。
    在宋煊身后,县丞与主簿紧随。
    一房跟着一房的人排队走。
    总之就是哪一房在县衙最有“排面”的。
    要排在前头先走。
    笼统的来讲:便是户吏礼被称为上三房。
    另外三个便是下三房了。
    八仙楼的掌柜的,一直都差人在县衙门口等着,店小二连忙飞快的跑了回去。
    “掌柜的,掌柜的,宋状元带着人来了。”
    店小二跑的呼哧带喘的,但依旧是一口气说完了话。
    在酒楼,口条就是要好。
    “快,立即把茶泡上,然后都随着我去门口迎接。”
    苏掌柜的脸上带着喜色。
    宋煊这位爷能从七十二家正店选八仙楼,可是让苏掌柜的极为欣喜。
    前几日还羡慕隔壁不远处的班楼的待遇,因为有县尉那么一层关系,让他得了先机。
    结果姓班的老糊涂了,竟然还要求宋状元给他题词。
    哪怕是主动把这钱免了,也不能说题词的这种话!
    真以为人家的词是你想免去饭钱就能得到的?
    姓班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个人,有那个脸面吗?
    如今班楼的生意一落千丈,谁不蛐蛐两句啊。
    你那是小觑大宋最年轻的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吗?
    不是。
    你是小觑天下读书人。
    真以为有两个臭钱,就能让人家给你写词?
    柳三变在东京城穷的靠妓女养着,人家都不带鸟你的,更不用说宋煊了!
    一个商人把自己摆在“士大夫”前面,谁给你的勇气?
    更不用说宋状元在东京城的婚礼奢华程度,可是仅次于三尾状元范详的婚礼,被东京城许多百姓都传扬。
    曹家没有辱没大宋状元郎的身份。
    人家缺你这点饭钱吗?
    现在这个机会被自己凭空捡来,苏掌柜的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同样是清了场,今夜专门就来招待宋煊以及他的手下。
    就算是来的人不如当初去班楼的人多,可那又如何呢?
    总之其余七十家正店,它们想求宋煊都没有这门子呢!
    八仙楼苏掌柜连忙站在门口迎接。
    这几日开封知县宋煊的做派,可是被传扬一阵。
    不光是因为自掏腰包宴请下属吃饭,还亲自去开封府抓了通判秦应,丝毫不给开封府府尹陈尧佐面子。
    这件事同样被有心人传为,是宋煊故意报复当日在殿试当中被下药的缘由。
    宋煊准备先剪除陈尧佐的左膀右臂,把他拉下府尹的位置,再寻机找陈尧咨报仇。
    总之,阴谋论被传的有鼻子有眼。
    而且这种事,谁能清楚是真是假,还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拱火呢?
    “宋大官人。”
    苏掌柜的瞧着宋煊来了,连忙上前十几步,往自己这边引导。
    “久仰久仰,状元郎能来我们八仙楼吃饭,简直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能在东京城混成正店的,自然不是什么小店。
    宋煊哈哈笑了两声:“希望别让本官失望啊。”
    “定然让大官人满意而归。”
    “好说,满意我再来。”
    听着宋煊的话,苏掌柜的连忙引导着宋煊走过新搭建的彩楼,走到大厅内。
    宋煊在班楼的做派,他可是全都打探清楚了。
    而一旁的班楼伙计,瞧着宋煊带人去隔壁吃饭,自是满脸哀愁之色。
    谁让自家掌柜的不知道轻重呢。
    如今班掌柜已经病了好几天了,生意一落千丈。
    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能不能扛得过去。
    就算扛过来,可背后的掌控者都不一定让他扛过来!
    “大官人,请坐,我等特意重新摆放的座椅,诸位在一楼完全可以坐下。”
    宋煊点点头,表示筹办的不错,于是率先坐下来。
    墙壁上画着的是八仙图,这与宋煊印象当中的八仙不一样。
    毕竟如今的曹国舅岁数也不大呢。
    民间还没有他的传闻。
    “这八仙都是谁?”
    宋煊指了指墙上的绘画:
    “我倒是不甚熟悉。”
    苏掌柜一听宋煊感兴趣,立马就给介绍起来了。
    万一宋状元喝的尽兴,瞧着八仙,忍不住写一首词那也是极好的。
    这种事只能看人家心情,而不能强行要求。
    你以为自己是大宋官家啊?
    苏掌柜一边腹诽,一边给宋煊介绍。
    八仙最早出现在唐代。
    唐人江炽有《八仙传》,杜甫诗中有“饮中八仙”,指八位诗人。
    五代时后蜀主孟昶曾得到道士张素卿所绘八仙真形八幅。
    这八位神仙是李已、容成、董仲舒、张道、严君平、李八百、长寿、葛水。
    八仙的传说在唐代已经存在,但当时的人物和名称并不固定。
    被后人所熟知的正式定型是在明代,写了一本演义小说广为流传。
    此时的八仙楼便是后蜀主得到的八仙图,复刻在此。
    茶水上来,顺便端上了时果拼盘,请他们先开开胃。
    宋煊连带着县丞主簿,以及六房户曹坐在一桌,其余人都是各自以房为单位聚集,固定的座椅,人多的可以与其余房拼桌。
    除了周德绒三两个人,较为忐忑外,其余几个都是十分热络。
    反正县衙大头都被县丞给拿走了,宋大官人敲打他实在是正常。
    咱们平日里连口汤都不好喝,如今有了机会,自是想要亲近宋煊。
    没瞧见看门狗齐乐成如今都混的同宋煊身边两个保镖一桌了吗?
    就是因为他先让宋大官人记住了。
    有如此先例在,县衙当中不少人都愿意尝试抱宋煊的大腿。
    许多吏员以及临时工坐在椅子上都是极为新奇的。
    他们当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有在正店当中吃过饭。
    如今总算是圆梦了。
    以往他们都是要凑份子钱的。
    白吃白喝大官人一顿,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们凑份子钱请宋煊吃一顿,那能有什么可吹嘘的?
    宋煊请他们吃一顿,那可是能往外吹嘘。
    就这些日子,三班衙役那些个人没少吹嘘宋煊请他们吃饭的事。
    谁不羡慕?
    可是这种又不能去主动问宋煊,大官人什么时候请我们也过过嘴瘾?
    宋煊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都看向他。
    “诸位今日能来,算是给我宋十二一个面子。”
    众人连连称呼不敢。
    宋煊又让众人坐下,不必如此拘谨:
    “你们的俸禄我早就看过发放记录了,可以说是大部分人都是白给官府干活的,如此一来,定会把你们逼上贪赃枉法的道路。”
    第一句先是一句大棒砸下来,心惊胆战的人是坐在宋煊这桌子上的头目。
    其余人同样紧张兮兮。
    这是要追究以往的过错?
    户房传出来的消息,大家可是都听说过。
    “以前的事,不归本官管,我也懒得追究,可若是今后再犯,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既往不咎,但不意味着以后犯错不处理你们。
    众人屏住呼吸,明白新任知县是再给他们立规矩。
    可他们这些小喽喽,哪有多少机会贪钱呐?
    特别是临时工,大多数都得贴钱上班,想着跟自己的头吃香的喝辣的。
    但这种机会也不多。
    宋煊接着说道:
    “诸位的家庭,我大多都了解了,哪有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大富大贵之家能做吏员吗?”
    这话没有人笑,大多数都是如此。
    大宋吏员真是好事,那能不排队就轮得到他们这批普通人吗?
    也就是朝廷的政策变了,才让不少富贵人家的子弟进来了,比如宋江那类中小地主。
    可是一点都不缺钱。
    放在宋朝初期,可是一点都不会考虑在县衙当个吏员的。
    “所以我决定,今后会择优把那些临时在县衙工作的人留下。”
    “若是这些人想要长久干下去,那就转为吏员,给些俸禄,免得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至于名册内的吏员,本官会想法子筹集一些资金,给你们干得好的人发补贴。”
    “当然了,补贴范围也包括临时工转入到名册里的那些人。”
    宋煊这三句话,就让许多吏员以及临时工眼睛一亮。
    “大官人要给增加吏员名册?”
    “这可太好了!”
    “是啊,就是不知道怎么才算是表现的好。”
    “当然是大官人说东咱们就往东啊,还用想吗?”
    “你们没瞧见以前班县尉他们在开封府衙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跟着大官人去闹了一场,他们全都夹着尾巴走路,不敢惹班县尉他们了。”
    “对对对,差点忘了此事。”
    “那姓秦的通判还一直都被压在咱们监牢当中,其余人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等着开封府尹回来救他呢。”
    “若是大官人真多能说到做到,那我是愿意的。”
    “呸,就你这个好吃懒做的样子,能轮到到你,要轮那也是我!”
    不止一桌在议论,许多桌的人都在议论。
    县丞周德绒与主簿郑文焕对视了一眼,都没言语。
    不是。
    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这不是胡闹的吗?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知县上任后,是拿着自己钱往外撒银子的。
    而不是把县衙的公使钱以及诸多吏员凑的孝敬揣在自己腰包里。
    周德绒他们按照规矩是要给宋煊送节日礼的,还有什么夏日冰敬,冬日碳敬。
    结果宋煊不要,给他们省了钱。
    周德绒等人不高兴,但是下面的人十分高兴,省了一大笔支出。
    毕竟每次给上官“集资”,他们这几个人也不会出钱,反倒会借机享受享受捞取好处。
    如今宋煊都不要,他们敢要吗?
    更不用说以前那些知县连饼都不会给他们这些人画的。
    哪个知县会把这群人包括临时工当人看?
    一个大棒,一颗甜枣下去。
    别看套路老,但是至少能让大部分人都对宋煊充满了期待。
    如此好的上官,谁遇到过?
    宋煊坐下之后,打量了一下在座的头头们:
    “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
    县丞周德绒连忙举杯道:“大官人当真是照拂下面这帮吏员。”
    “对对对。”
    众人也是以茶代酒,想要敬宋宣。
    宋煊摆摆手:“话是说出去了,可是这钱的事,还得大家都想办法,你说是吧,周县丞?”
    “这。”
    县丞周德绒面上立即带着些许苦笑:
    “此事怕是还得大官人想法子跟朝廷要钱,毕竟我们开封县是赤县,光是这点人手,真不够用。”
    “别看开封县内商业繁华,人口众多,但是许多人都没有在户籍上,这帮人根本就不上税,也不会给他们的家乡上税。”
    “是啊。”主簿郑文焕也忍不住开口道:
    “大官人,若是逼捐过剩,恐生事端。”
    “哦?”
    宋煊吐了一口嘴里的茶沫子,若无其事的道:
    “总比有人把账目上的钱拿走,放在外面吃利息强上许多啊。”
    县丞周德绒摇摇欲坠,几乎要从座椅上滑落在地。
    大官人。
    他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相比于其余桌的热烈讨论,这桌子的头头脑脑,全都不敢与宋煊对视。
    恨不得就当没有听到宋煊的提醒。
    这种争斗,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作为周县丞的心腹,户房主事钱甘三擦了擦自己头上的热汗。
    大官人他看得懂账目,尽管自己加班加点亲自做以前的帐,可是也心惊胆战的。
    “我。”
    周县丞用手撑着身子,看向宋煊:“大官人,莫要说笑了。”
    “确实是有人与本官在说笑提了这事。”
    宋煊看向周德绒:
    “周县丞就当个笑话听一听,免得将来本官把玩笑话当了真。”
    面对宋煊言语当中的威胁恐吓之意,周县丞连忙擦了擦汗,不敢再说什么。
    周德绒知道有人把自己卖了,可他目前猜不出来是谁?
    今后若是想要再欺瞒宋煊,就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刚说的话,一会就被送到了宋煊的案头上。
    “大家都有什么搞钱的好法子,回去都想一想,若是事情成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是。”
    于高率先应了一声,他明白宋煊敲打完其余人,也该敲打他们了。
    特别是敲打最能敛财的户房。
    刑房主事于高可以肯定,就算短时间动不了周德绒。
    可周德绒在户房的头号心腹钱甘三,若是不识趣,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现在我手里有一个能搞钱的法子,需要你们配合。”
    众人都抬头望着宋煊,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戏。
    但是县丞周德绒可以肯定,宋煊当官,绝对不是为了搞钱。
    他好像对钱一丁点都不在乎。
    周德绒为了了解宋煊,以便日后更好的小心侍奉,特意派人去应天府宋城打探宋煊的为人。
    就知道他有一个及时雨的称号,好像是说他交朋友从来不看别人有钱没钱,总之都没有他有钱。
    为人极为豪爽。
    周德绒也能理解班楼掌柜的操作,如何会惹怒了宋煊。
    但是宋煊并没有责怪县尉班峰,此事让周德绒心里不得劲。
    他越想越觉得背后捅刀子的就是班峰那条狗。
    “大官人,我等愿闻其详。”
    工曹吴博阳接了句话茬,他是真的想要让自己这帮手下能赚点钱。
    毕竟开封县的这群“土木老哥”竟是去干脏活累活,油水是真的没捞到。
    每年东京城被黄河水淹,总是有他们的责任。
    宋煊又冲着王保喊了一声,让他把自己提前装订的册子拿过来。
    王保给在座的人发了一份追缴欠款的工作暂行令。
    县丞周德绒翻开仔细查看。
    第一条便是彻查底账,立册催征。
    由县衙户曹钱甘三牵头,选精干吏员三人,专责核验樊楼等商户天圣元年以来的商税账簿,设立税欠司。
    县衙所有人包括临时工都被纳入其中。
    谁有本事追回欠款,谁就获得奖赏。
    同时有红白册制度:
    红册:公开,记录商户明面交易,按照常例计税。
    白册:密查,通过酒槽量、柴炭耗、宾客数,推算真实营收。
    同时限期自首,公告全县,欠税者半月内自补可免罚,逾期则加征滞纳钱(日息1%)。
    特别是欠税严重的,超过千贯,便要押其掌柜的到县衙立状。
    胁从不问,小商户欠税款不足五十贯,准其可以赊账,但是要算利息,缓解其立即还款的压力。
    若是有钱也不愿意交纳所欠税款的,自是要以物抵税,灵活征收。
    不动产:转租增加县衙收入。
    货物折变:积压酒曲、绸缎按市价七折抵税,由衙署变卖。
    劳役抵偿:征调商户匠户修葺官廨、疏浚汴河,按工抵债。
    最后一条便是吏员激励法:
    三分赏格:
    追回税款中,提留一成作为公使钱,作吏员奖励:
    追回50贯以下:赏百分之一。
    50-1000贯:赏百分之五。
    超1000贯:赏欠款的一成。
    另记“上考“(升迁优先)。
    连坐惩戒:吏员受贿纵容者,赃款十倍罚俸,流配沙门岛。
    同时,若是发现开封县内店铺有隐瞒账目或者查出虚假账目的,也要奖赏。
    县丞周德绒很快就看完了这个薄薄的小册子。
    他当真没想到宋煊是想要发挥县衙这帮人去催收欠款。
    他们若是有这个本事,还在县衙里混饭吃做什么?
    早收保护费去了!
    其余几人也是看完后,面面相觑。
    于高觉得宋煊这法子确实不错,放在其余地方定然能够玩的开。
    唯一的不妥之处,便是这里是东京城。
    从这往街上扔块石头,都能砸到当官的家属或者姻亲,要么就是仆人。
    他们这些县衙中人,不说那些达官显贵惹不起。
    就算是这些开铺子的人也惹不起。
    甚至城外那些种地的百姓,兴许都是哪位官员的远房亲戚呢。
    毕竟放眼整个大宋,在开封府境内,考中进士还是相对容易的。
    主簿郑文焕眉头紧皱,他忍不住开口道:
    “大官人此法虽然妙,但是对于县衙中人,还是太难了。”
    “不难,钱从何来?”
    “功从何来?”
    “前途从何来?”
    宋煊拿起筷子夹菜:“你们若是不行,就让位给下面能行的人。”
    “东京城就是人多,总归能有合适的人把此事办了。”
    听着宋煊的话,郑文焕当真不敢反驳了。
    不是说他害怕被换,实则是自己屁股不干净。
    有人卖了县丞,就没有人卖了主簿换前途吗?
    宋煊告诉大家既往不咎的前提,是好好给他做事。
    要不然,查你们还是挺轻松容易的。
    不说官职革了,以前的钱都得吐出来。
    “大官人,此法好是好,我怕那些店铺不肯缴纳,甚至会反抗。”
    于高轻轻拍了拍手中的册子: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
    宋煊把菜放进嘴里,嚼了嚼:
    “开封县房屋契税的收入最稳定,因为谁都要保证自己的利益,故而点钱买个安稳。”
    “而且要租也是半年一年的,至于买卖那更是少见。”
    东京城的房价可是不低。
    “但是营业税才是开封县商税来源的大头,结果一年才收了几万贯,这点钱打发叫子呢?”
    众人没有言语的。
    太祖时期开始收税,到了太宗时期定下来经营税,巅峰时期开封县就收了二十多万贯。
    但是到了真宗以及如今的官家面前,开封县的经营税大幅度减少,已经降到了几万贯。
    可是随着军费支出的减少,朝廷很少再与辽军作战。
    东京城的商业更加发达了,商业税收理应翻了番才对。
    结果并没有,反倒大幅度的下降。
    这只能说明该给朝廷的大批钱财都被别人给收走了,进了个人的口袋。
    “谁都知道是有问题的,但是大家都装聋作哑。”
    宋煊环顾桌子上的众人:
    “本官是对事不对人,在其位谋其政,你们若是好好配合我收了商税,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黄河工程款被贪墨,今年黄河定然会淹了开封城,就看雨大还是雨小。”
    “本官想要在半个月后,就实施起来,拿到更多的款项。”
    “一部分用来奖励,一部分用来兴修水利,梳理河道以及城内沟渠,避免淹死,毁坏许多东西,减少这些商家的损失。”
    周县丞听了宋煊的这番说辞,倒是愿意相信宋煊的话。
    因为黄河工程款被贪污这件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今年还没有下大雨,但是东京城要被淹了的消息,早早就传开了。
    “大官人的心意我等皆是清楚,可是自古以来,从别人怀里把钱掏出来,这件事实在是有些困难。”
    听着于高的抱怨,这种事是个人都得抱怨。
    宋煊也没在意:
    “困难是有的,这个法子你们先看,遇到那些痛快给欠款的我们要给予优待,那些不够痛快给欠款的,咱们后续再想法子对付他们。”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们,回头我也会让齐乐成传达下去。”
    众人洗耳恭听,望着宋煊。
    “你们这辈子大多数能当个主簿也就到头了,可就算是想要当主簿,哪有那么多合适的位置留给你们?”
    “我可以往上推荐你们不是白说的。”
    宋煊放下手中的碗筷:
    “我打算拿出一部分钱来,专门建一个私塾,县衙内所有人的子嗣无论男女都可以来学习。”
    “男孩将来走考进士的道路,女孩也要识字会算账,将来到了婆家也能帮的上忙。”
    “我会找名师来教导他们,甚至本官若是得了空闲,也可以指点他们一二,将来才能更好的考入县学,或者进入国子监学习。”
    “若是觉得是个好苗子,甚至我也可以推荐他们去考应天书院学习,到时候返回开封府参加发解试,获取解额的机会能够变大。”
    几个头头听完后,皆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宋煊。
    甚至连周德绒都心动了。
    他这个岁数没有什么关系,想要往上爬的机会很是渺茫。
    可以说几乎没有。
    但是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嗣能够走通科举考试这条路啊?
    将来才有光耀门楣的机会。
    前面宋煊说的那些话,都没有让他们激动。
    唯有这个让他们彻底疯狂起来了。
    宋煊。
    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若是自己的子嗣能够被他指导一二,将来定然也能够沾一沾文曲星的文气,说不准就能考中进士。
    哪个父母不想自己的儿女被状元指导?
    后世所谓的状元笔记都卖脱销了,更不用说宋煊这种能够亲自指导的。
    况且像宋煊这种热门状元郎,寻常人谁有机会找他指导自己的儿子?
    钱都请不来。
    如今这个福利一出,工曹押录吴博阳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官人说的可是真的?”
    “你也配被我欺骗吗?”
    听着宋煊如此不客气的反问,吴博阳反倒相信了他的话。
    随即他的嘴巴都有些合不上:
    “大官人若是能够随口指导一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简直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此事我定然会按照大官人的吩咐去做。”
    有了吴博阳的率先保证,其余几个人也是纷纷表明自己的决心。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帮助宋大官人把商税给收上来。
    见到几人纷纷表态,宋煊点点头,吩咐掌柜的把本店最好的黄酒端上来。
    方才都一直在吃饭,免得有不擅长饮酒的干喝吐了。
    待到酒足饭饱后,宋煊让许显纯结账,今日可是提前拉了钱来的。
    苏掌柜的吸取了班楼的教训,认真的核算,最终给打了个折。
    宋煊端着酒一桌一桌走过去,虽然早有耳闻,但是让这群底层吏员受宠若惊。
    “好好干,本官不会亏待你们的。”
    “大官人放心,我等定会好好干,绝不辜负大官人的信任。”
    宋煊如此行径,倒是让苏掌柜大为感慨。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平易近人的状元郎。
    尤其是像宋煊这个年纪,很难不年少轻狂的。
    可是现场看起来宋煊沉稳的一逼,让人心生好感以及亲近之意。
    那姓班的当真是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待到宋煊准备走了之后,苏掌柜的连忙送了出去:
    “大官人,可是觉得我八仙楼招待不周?”
    “不曾,味道不错。”
    “那便好。”苏掌柜的再次躬身道:
    “那我可否把状元郎吃过的菜,对外进行宣扬?”
    “哈哈哈。”
    宋煊听到这话放声大笑:
    “如此小事,何须问我,孙羊正店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无论如何,都要先问一问宋状元的意思,若是无妨,我才敢对外宣布。”
    宋煊只是摆摆手,便带着自己的随从走了。
    苏掌柜的瞧着宋煊远去,也是轻轻松了口气。
    只要不触及宋煊的底线,看来此人还是一个及其容易打交道之人。
    上官先走,并且把钱都付了。
    此时大王不在,周县丞自是要充当起来大王的角色。
    他看着这份册子:“你们都说说,大官人这个法子能不能行?”
    钱甘三也不敢多什么话:
    “周县丞,大官人多计策挺好,但是实施难度较大,诸位有所不知道,我户房日夜不休,已经整理出三年的欠款。”
    “那都是有头有脸的商铺,背后的靠山咱们也惹不起的。”
    “是啊,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
    周德绒叹了口气:
    “千万别钱没挣到,却是把兄弟们的命给搭进去。”
    面对他们二人的一唱一和,其余人都没言语。
    开封县赋税的欠账堵不上窟窿,他们二人可是有着极强的关系。
    方才大官人已经点出来有人中饱私囊,钱都放出去吃利息了。
    现在还说这些话!
    “大官人此举有利于我们。”
    吴博阳环顾众人:
    “你们也不想子继父业,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吧?”
    “为了我儿子将来能够有更大的几率考中进士,我是要按照大官人的意思去试一试的。”
    “不错。”
    于高也是连连点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就算大官人他做不成这件事,将来也会高升。”
    “但是就没有如此惠及我等子嗣的好处了。”
    “周县丞,你也好好想一想,要不要为自己的子嗣铺路。”
    于高端起酒杯满饮之后。
    就拿着小册子回到自己的刑房那一桌,让他们清醒清醒,自己要与他们说一说宋煊给列举出来的好处。
    其实最兴奋的当属礼房主事,他连忙拿着宋煊发给他的册子去自己那房。
    若是真的能实行开来。
    这项教化育人的政绩虽然大部分都是属于宋煊的,但是也是有他一份的。
    其余几方的都离开了。
    目前主桌就剩下周县丞、郑主簿,以及钱甘三。
    郑主簿夹着菜吃:“你们两个离远一点商量,老夫并无子嗣,不想掺和这件事。”
    “张寡妇的儿子,不是你儿子吗?”
    周县丞一开口,郑主簿当即一惊,脸色也不知道是因为酒意有些涨红:
    “你胡说些什么?”
    周德绒也是笑了笑:
    “你做假账后,把钱给张寡妇的事,能瞒得过钱甘三吗?”
    钱甘三嘿嘿笑了一声,也不敢接茬。
    郑文焕瞥了周德绒一眼:
    “大官人想要做的事,你最好别拦着。”
    “我哪敢拦他啊!”
    周德绒叹了口气:
    “你我如今的小命都在他手上捏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只是奇怪,到底是谁出卖了我。”
    “郑主簿,你也知道,他能出卖我就能出卖你。”
    “你的事,大官人兴许也知道了。”
    郑文焕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周德绒,压低声音:
    “周县丞,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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