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渡海復辽
第530章 渡海復辽“他要打便打!祖先遗留之地,怎可放手他人?!”
风雪寒冬下,上京城龙泉殿內的气氛却十分焦躁,只因裴澈所派快马將消息带回了上京城。
面对刘继隆所展露的强硬,大玄锡並未因为其强大而退缩,反而是坚定的准备反击。
“陛下,如果大汉真的有李居正、裴颐、大涅简等臣奏表的那般强盛,与其交锋无疑以卵击石政堂省右相,渤海鞋贵族出身的高景明主动站出来开口劝阻,而他也是建议大玄锡推动制度改革的推手之一。
作为渤海贵族出身的高景明,他自然是希望渤海国能够解决国內矛盾,继续强盛下去。
“右相的意思,吾难道要捨弃辽东吗?”
大玄锡语气加重,高景明见状则是嘆气道:“臣虽不舍辽东,然辽东於吾国,並非不可割捨。”
“且捨弃辽东后,吾国確实能聚兵扶余府,將东辽水以南的地方交给大汉。”
“届时契丹岁冬渡辽泽而入寇,便是大汉需要担心的事情,而非吾国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相较於辽东这种偏远之地,渤海的经济中心,主要还是太白山(长白山)脉的各处河间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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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虽然平坦,可开垦需要国力需要资源,而渤海已经立国一百八十余年。
別说当下,便是放在上百年前,渤海国也没有这么多人力物力去开垦辽东。
刘继隆所言虽然有些难听,但確有一点说的没错。
以大汉的体量,隨便迁徙几十万人去辽东开垦轻而易举,而渤海就不行了。
渤海虽然有两三百万人,可都是散居在太白山脉各处河谷,且由於民族成分复杂,各族积累的矛盾已经根深蒂固。
这种情况下,如果朝廷下令迁徙这些河间谷地的部落放弃原本已经稳定的生活去辽东开垦,这些部落绝对会更愿意用刀枪逼朝廷收回成命,而非迁徙辽东。
“辽东二十余万百姓,百万余亩耕地,若是如此放弃,恐四周轻视。”
在大玄锡衡量利弊的时候,以宗室身份入政堂省並担任左相的大弘嗣却忽然站了出来,让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大玄锡顿时停止了思索。
“大汉確实强大,可吾国亦不屏弱。”
“大汉皇帝自视甚高,无非就是未曾尝过吾国兵锋厉害。”
“吾国可展露兵锋,同时派遣使团前往契丹、奚部,趁大汉进攻吾国时,可利诱二部入寇大汉河北。”
“哪怕大汉再如何强大,却也无法以一敌三。”
相比较高景明的话,大弘嗣的话无疑更能令人接受。
哪怕是高景明,此刻也没有立即反驳,而是沉默著看向了大玄锡,似乎让他来做主。
不止是高景明如此,而是群臣尽皆如此,这让大玄锡压力骤涨。
好在他治国八载,手段早已熟练,故此他在片刻的沉吟后,果断选择了大弘嗣的建议。
“敕令,以李居正总制辽东兵马,拒大汉军。事若不济,徙辽民於扶余、长岭,许以便宜行事“以礼部派遣使团前往契丹、奚部,联合二部共抗大汉!”
“陛下圣明—
在大玄锡的抉择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与汉军交战。
不然若是因为畏惧汉军兵锋而拱手让出辽东,届时必然会引得四周各国爭相效仿。
在他的敕令下,远在辽东的李居正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便接到了来自上京城的旨意,而礼部的使团也早已出发多日。
与此同时,裴等人也渡海返回了辽东,故此裴也知道了朝廷的態度。
对此他並不意外,毕竟没有人会选择不战而弃土。
只是面对朝廷的旨意,裴颐还是在卑沙城给出了李居正些许建议。
第一为迁徙百姓,將辽南的百姓尽数迁往玄,哪怕事不可为,也能儘量將百姓往长岭、扶余迁徙。
第二为修筑石城,將各类要隘尽数以石砖垒砌,如此方能挡住大汉兵锋。
第三无非就是向上京城求援,同时坚守等待契丹与奚部建功。
若是契丹与奚部建功,大汉必然会抽调力量支援河北,辽东的危局虽然无法解除,却也能为朝廷贏得谈判的时间。
在裴的建议下,李居正开始將辽南的百姓尽数向北迁徙,但辽东並非只有鞋、高句丽等民族。
昔年大唐留在辽东的官吏,虽说后来与契丹、鞋、高句丽等民族融合,但他们依旧认为自己是汉人。
如今得知大汉即將收復辽东,他们大多举村藏於山中,试图等待汉军收復辽南后再出山。
这般想的人並不少,是以李居正只迁徙了三万多百姓北上辽东,便將广的辽南留给了大汉。
李居正的行为,很快便引起了大汉在辽东谍子的注意。
半个多月后,当辽东的谍子將军情送抵长安时,已然是洪武六年的腊月了。
风雪吹入紫薇城,刘继隆坐在主位上低头看著军情,而殿內则是坐著內阁七名大学士及太子刘烈,前来稟报军情的张延暉。
“陛下,臣以为渤海之谋,无非就是合纵连横,联合契丹、奚部等胡虏入寇河北。”
“以边军此前展露实力,契丹、奚部定然无法入寇成功,而朝廷则是可在二月徵募民夫前往登州,等待四月渤海风浪较小且顺风时北上辽东。”
面对自光停留在军碟上的刘继隆,谢瞳代表內阁起身將他们商议的结果说出。
对於他们的建议,刘继隆也十分认可,毕竟就他所了解来看,不管是唐军还是明军,其渡海收復辽东都是选择在三至五月,这说明三至五月適合渡海。
有前人给出经验,他自然没有必要纠结,只是询问道:“以內阁所见,此役需徵募多少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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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知晓陆地军队与民夫的配比,但这次毕竟是渡海作战,还是得让內阁多参考史书才是。
对此,敬翔也起身给出建议道:“臣以为,不必收復东辽水以南的地域,只需出兵收復故高句丽延津城(铁岭)即可。”
“东辽水以南、延津以北虽然有不少可以开垦的土地,但这些地方一马平川,每年入冬后,西边的辽泽与辽河都会结冰,契丹可趁势东进入寇。”
“不如將此地留给渤海,朝廷只需要扼守险要的延津,以及防备延津以南的三百里辽泽边地便可。”
辽泽以“v”形將辽东辽西一分为二,春夏泛滥,入冬后结冰,胡骑可隨时走辽泽入寇辽东。
这种情况,不止是如今存在,便是数百年后的明朝也需要面对这种情况。
正因如此,明代辽东长城才会修建得如此狭长,原因便是明军直接捨弃了无法筑城的辽泽,选择在辽泽东、南两侧筑边墙。
刘继隆虽然也可以用此办法,但他更寧愿主动出击,毕竟如今的汉军已经掌握了火炮和火绳枪,兴许几十年后就能装备燧发枪。
在汉军庞大的数量下,將燕山山脉乃至室韦山以东的广东北地区收入囊中都不是问题,问题在於这些土地能否產生收益。
如果无法进入工业时代,如今的气温绝对是往后千年最高的气温。
气温下降带来的除了粮食减產,还有自然灾害增加和更多的战爭与矛盾。
西域可以在收復伊犁河谷的同时,大面积种植而维持收支平衡,东北也必须想出出路才能继续向东北方向深入。
好在东北有相较来说比较耐寒的卢城稻,只要从现在开始人工干涉育种,说不定能培养出更耐寒的水稻。
毕竟全球降温是缓慢进行,而非突然降温,大汉有足够的时间来人工干涉。
想到此处,刘继隆主动开口道:“东辽水以南虽然毗邻契丹,但此地平坦,只要以沙土不断填补辽泽,便能开垦出这足够耕地。”
“更何况朝廷收復辽东,为的就是从辽东出兵,配合河北夹击契丹、奚部等胡虏,岂可因为胡虏而捨弃?”
刘继隆没有將自己全部所想说出,那就是渤海国也不是傻子。
如果大汉只占据延津以南的土地,渤海肯定也不会死守孤立无援的东辽水。
相比较一个人受难,渤海肯定寧愿两个人一起受难,最后还是得大汉自己出手解决东迁的契丹。
“此次用兵,东辽水以南,水(朝鲜大同江)以西,长岭府以南,尽数收归朝廷之手,不容商议。”
刘继隆將此次用兵范围圈定下来,儘管这范围尚未恢復汉代汉四郡和唐代辽东巔峰时的范围,
但他也不准备一口吃成个胖子。
先把辽东和朝鲜半岛西北部的范围拿下,等移民实边弄得差不多了,再顺势北上收復故地。
吸取盛唐的教训,刘继隆向来喜欢稳扎稳打,实控一州,永远比羈摩数十州要强。
羈摩的疆土在王朝虚弱时会分裂出去,但实控却不会。
想到此处,刘继隆看向正在理头处理政务,时不时抓耳挠腮的刘烈。
“此次收復辽东,由內阁协助太子总制。”
刘继隆话音落下,原本还在抓耳挠腮的刘烈立马抬头看向他,愣了半响后才道:“陛下,儿臣次年入春后还要前往嘉州从吏。”
“入秋再去也不迟,耽误不了事情。”
刘继隆笑著开口,心道好大儿如果走了,自己又得理政,又得时刻盯著汉军在辽东的战事,恐怕累得不轻。
想到此处,刘继隆也开口说道:“若是不急,可与张大娘子完婚后再去嘉州也不迟。”
“儿臣可以等到入秋再去!”听到自家阿耶这么说,刘烈立马挤出笑脸。
刚完婚就让他去嘉州,那还不如好好等两年。
“嗯,孺子可教。”
眼见破窗效应依旧管用,刘继隆摸了自己的短须,目光看向了敬翔等人。
“臣等遵旨”
敬翔等七人先后起身作揖,將此事答应了下来。
见他们应下,刘继隆便吩附道:“日后太子便前往东上阁理政,汝等都去东上阁隨从。”
吩咐过后,刘继隆宛若卸下千斤重担,起身对刘烈吩咐道:
“这余下三十余份奏表便交给汝了,朕今日有些睏乏,张郎隨朕往瑶光殿散散心。”
“儿臣领旨.”
刘烈有些叫苦,十九岁的他正是坐不住的时候,若非不敢叫板,他肯定会辞去这份差事。
他的反应被刘继隆尽收眼底,忍不住摇摇头,心道好小子不知权柄之好。
只是他隨后想了想,心道等这小子去了嘉州从吏,知道了权柄的好处后,自然而然会改变。
届时自已若是將权柄交予他,恐怕便是让他鬆手他也捨不得鬆手了。
摇了摇头,刘继隆便带著张延暉往外走去,留下了刘烈玉內阁的敬翔等人协助他理政,
半个时辰后,他带著张延暉来到西隔城的瑶光殿,殿前便是占地数千亩的九州池,池上浮州与宫殿若隱若现。
虽然因为寒冬而显得寂寥,但却別有一番风景。
“坐下吧。”
“臣遵令——”
刘继隆对张延暉吩咐著,並在他入座后主动说道:“二郎他们几个小子也下乡从军了,大娘子也有十六岁了。”
“朕想了想,这次收復辽东,汝可为耿明副將,待建功归来便能与大娘子成婚了。”
“大娘子容貌自然不用多说,只是性子骄悍,怕是刘继隆也不知道怎么说自家大女儿,只能咳嗽道:“若是大娘子犯错,朕自然不会包庇,皇后也不是不知明理之人,汝可自行决断。”
“先唐公主骄蛮,朕颇为不喜,汝作为新朝首位駙马,要將夫纲树立,莫让大娘子带坏了妹妹们。”
有大唐作为教训,哪怕刘继隆再宠溺女儿,也不可能让公主骑到駙马头上。
嫁鸡隨鸡嫁狗隨狗,刘雉既然要嫁过去,那自然不能摆什么公主的架子,但也不能让人折辱。
对於后者,刘继隆自然是不担心的,毕竟不论是张淮深还是他的夫人,亦或者张延暉都是知礼数的人,倒也不可能为难刘雉。
他担心的是刘雉把张延暉內宅弄得鸡飞狗跳,败坏这段姻缘。
毕竟他对张延暉还是十分满意的,朝中也没有几个人能从外貌、能力上超过张延暉。
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小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
想到此处,刘继隆看向张延暉:“这次去辽东,莫要墮了张氏的脸面!”
“是!”张延暉庄重应下,隨后便与刘继隆谈起了其它事情。
白驹间隙,半个月后內阁与三省六部接洽,准备在齐鲁之地徵募民夫二十万。
圣旨下发后,张延暉便以辽东招討副使的身份前往了登州,而耿明也开始调遣青州三万兵马往登州赶去。
这三万復辽正兵,其中有五千余人装备火绳枪,且河南道的军器坊还在不断製作。
等到四月开拔时,大概能再装备两千余人,组成八千人的火绳枪队伍。
对於汉军的调动,渤海安插在登州的谍子看得十分清楚,这些情报也不断送往辽东。
儘管汉军只调动了水陆五万兵马,可对於渤海国来说,这已经令他们感受到了如山岳般的压力。
在时间推移下,洪武七年如期到来,而契丹与奚部也与渤海结成了短暂的同盟。
刘继隆並未在意,而是每日理政,时不时抽查刘烈处理的奏表。
人总是需要成长和歷练的,刘烈的理政手段从开始的稚嫩,渐渐转变向了成熟。
不过对於基层吏治的事情,他还是过於缺乏了解。
好在等復辽结束后,隨著他亲自担任基层並参与吏治,想来他会熟悉基层的那些猫腻,届时他理政的手段便更为高明了。
在刘继隆安然度日的时候,隨著四月到来,大汉復辽的战事终於在三百余艘船只收锚启航下揭开序幕。
二百余艘战船与上百艘三千料操船缓缓从登州海域向北进发,规模宏大,远远望去如一座海岛向北行进。
李居正留守卑沙城的塘骑在见到几乎將大海完全遮蔽的三百余艘大船驶来后,惊骇之余连忙策马向北返还。
“李居正捨弃辽南之地,无非就是想要吸引我军深入辽东、玄,与其在平原交战罢了。”
“渤海的精锐以勒重步兵、骑兵为主,虽然骑兵主要都在扶余防备契丹,但辽东的骑兵数量也不在少数。”
“此外,渤海继承昔年高句丽传统,在辽东、长白山修建山城,利用地形扼守要道,不易对付。”
甲板上,张延暉將自己所了解的渤海军队特点都说了出来,耿明微微頜首,隨后侧目看向身旁的几名將领。
“汝等以为,我军理应如何收復辽东?”
面对耿明的询问,眾將面面相,而宋文通率先站出来作揖道:
“招討使,末將以为,我军可以海军先行占据辽南,並向平壤进军,防止新罗北上占据平壤。”
“三万復辽兵马则是可在平郭、建安两城登陆,隨后北上攻占辽东及玄诸城。”
“待到收復玄,再分兵以火炮將太白山中的梁城等山城收復即可。”
见宋文通说的与自己心中所想差距不大,耿明隨即看向旁边的张延暉:
“既是如此,便由张副使率海军万五兵马收復辽南及平壤诸城,防止新罗趁机北上。”
“某率五千海军与三万復辽兵马自平郭登陆,北上收復辽东诸城。”
“末將领命!”张延暉並未表露任何不同意见,毕竟此战以耿明为主,他只需要遵令並执行即可。
见状,耿明开始令邻船接走张延暉,隨后以兵分两路进攻辽东。
大军一分为二后,张延暉成为东路军主將,在他魔下则是以马殷、刘建锋、王鄄三人为主。
“王都尉,某令汝率军三千占据卑沙城,並在两日后收復北丰、石城,能否做到?”
张延暉看向王式之子王郢,王到则是不卑不亢作揖道:“末將定不辱命!”
眼见王鄄应下,张延暉看向马殷、刘建锋:“海军沿辽南东岸而走,刘建锋汝率军五千收復积利、泊沟、乌骨、大行四城。”
“某亲自率军七千,收復辱夷、平壤!”
“末將领命!!”
在张延暉下令后,东路军开始按照张延暉定下的路线收復辽南及朝鲜西北部的平壤。
与此同时,沿著辽南西岸北上的耿明则是准备继续航行。
按照眼下顺风的船速,明日他们便能登陆平郭、建安二城,以大军北上收復安市,在辽东与李居正交战。
“驾!驾!驾——”
汉军的动向在渤海的塘骑眼皮底下进行,在塘骑昼夜不休的疾驰下,军情终於在翌日黄昏送抵辽东城。
李居正接到军情时,辽东城已经聚兵三万,衙门內將领足有五十余人。
“若是依此军情所探,恐怕卑沙、北丰两座城池已然陷落。”
残阳通过窗户,斜照在李居正脸上,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暮气沉沉。
他不受影响,继续说著自己的推测,同时说道:“南边十余座城池的百姓,能被迁徙的都已经迁徙,留下的都是有汉人血脉的贼子。”
“这些贼子足有万余,恐怕会將我军用意尽数告知汉军。”
李居正抬起头来,面对五十余名將领的注视说道:
“我军有甲兵三万,其中精骑六千,辽东城內又有足够半年所食的粮草,只要撑到入冬,汉军必然撑不下去,只能退兵。”
他的这番说辞並无问题,诸如高句丽及渤海能击败中原军队,无非仰仗天时,亦或者是中原军队粮草不济罢了。
只是在场眾人都知晓裴曾带来过一则消息,那就是汉军拥有远胜战袄百倍的袄。
如果这则消息是真的,那寒冬只会困死他们,而非困死汉军。
毕竟汉军若是將他们围困辽东城內,汉军尚可砍伐树木取暖,而他们则是烧一少一。
长此以往,他们必然支撑不住.
想到此处,眾人都在想著让李居正下令撤军,可李居正並未如此。
渤海军中的精锐骑兵,基本都是贵族及宗室子弟,这群人骄傲的紧,若是贸然下令撤军,这群人必然鼓譟。
唯有让他们尝到汉军火炮的滋味,让他们主动提出撤军,李居正才能下令撤军。
於他而言,这场仗不是军事,而是政治。
想到此处,李居正还准备说些什么,但这时却又见塘骑快步走入衙门之中,对著堂內的他作揖道:
“大將军,卑沙、北丰丟失,汉军已经登陆並占据平郭,平郭城內数千逆民自甘充当汉军走狗,为其运转粮草。”
“混帐!”
“这群逆民食吾国百年太平,竟然背弃吾国!”
“不过是群与胡虏乱了血脉的傢伙,也敢如此!”
得知辽南逃跑的那群百姓主动投靠汉军,堂內许多贵族官员纷纷破口大骂。
李居正早就料到了会出现这种事情,他虽不意外,但心中还是升起了不少压力。
纵使隔了近百年,体內的汉人血脉还是会令这些血脉斑驳的百姓投身汉军。
辽南如此,更不要提辽东城和平壤城了。
好在自己毕竟迁走了辽南三万多百姓,若是留他们在辽南,恐怕会省去汉军徵募民夫的力气。
“將堑壕再掘三重,汉军最迟三日后便会兵临城下,不可马虎!”
“末將领命!!”
见李居正吩附,眾將纷纷散去,而李居正则是在眾將走后长嘆了口气。
在他嘆气的同时,已经登陆平郭,並將平郭城彻底占据的耿明则是走上了城墙。
他伸手放在夯土筑城的丈许城墙上,忍不住说道:
“倒也难怪李居正会捨弃辽南,如此城墙,恐怕只需要五十门火炮排射两个时辰就能拿下。”
在耿明身后,宋文通、王重荣纷纷頜首,而站在最后的,则是向刘继隆递交投名状后被冷落多年的朱温。
耿明忍不住看向身后,目光在朱温身上打量道:“朱全忠,若令汝率军五千为先锋先行,可有把握三日內兵临辽东城下?”
“末將定不辱命!”朱温並未因为自己只得了个都尉职官而气绥,毕竟他已经受够了冷落。
从二十岁到眼下的二十七岁,他已经被冷落了八年之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掌握权柄的机会,
他自然十分珍惜。
此外,他也算明白了自己对刘继隆而言並不重要,如果自己做的不好,刘继隆完全可以將自己换掉。
正因如此,他必须要在此役中表现出眾,才能在日后的庙堂上站稳脚跟。
“好!”见朱温应下,耿明也开口看向宋文通:
“正臣,汝率五千兵马担任后军,需得护好这百门火炮及民夫。”
“末將领命!”宋文通拱手作揖,而耿明则是在他表態过后看向城门处。
城门处,但见无数身穿布衣的百姓正在不分男女的为汉军搬运物资,哪怕语言不通,可他们脸上的笑容却遮掩不住。
他们都曾是大唐留守辽东的官吏亲眷,只可惜大唐自安史之乱势弱后便无法控制辽东局势,最后乾脆將安东都护府迁回了河北的平州。
大唐的做法,使得无力迁徙的他们只能留下,而那些高句丽的遗民则是开始拉拢渤海进入辽东。
渤海进入后,他们试图迁徙的想法破灭,只能留下与契丹、高句丽、等胡虏通婚留下血脉。
哪怕血脉已经稀释了好几代,可他们依旧不忘自己的身份。
得知大唐倾覆,大汉出兵收復辽东后,他们便纷纷做好准备,在李居正强行迁徙辽南百姓时逃入山中。
见到汉军的战船靠近平郭海岸后,他们这才举家走出大山,连自己的家当都还留在山中,便主动来为汉军搬运物资了。
“这些干活的百姓,每人发二十钱,另传令於他们,均平郭之田与他们耕种,免明岁赋税。”
“末將领命!”
刘继隆给予了耿明相当大的权力,因此他才敢对这些遗民均田免税。
不过耿明相信,便是陛下在此见到这些百姓,也会做出与自己相同的选择,甚至免的时间还將更长。
这么想著,耿明坐在了城门楼处,就这样安静看著这些百姓高高兴兴的为汉军搬运物资。
半个时辰后,隨著他的军令经过参军魔下的军吏翻译,这数千遗民顿时热闹了起来,纷纷朝著城门楼处作揖,甚至跪拜。
渤海国內部民族眾多,贵族与平民的矛盾难以调节。
以三百万人养十万大军,所需军餉基本都是从百姓身上收取,明面上十税一,可实际算上苛捐杂税,能达到十税三四的程度。
莫说耿明免除了明年的赋税,便是按照大汉的税率来徵收,於他们而言也是减轻负担,更別提耿明还將平郭城外的耕地都交给他们耕种了。
见百姓们欢呼,耿明还在沉思,朱温则是主动说道:“招討使,某刚才询问过这些遗民,以这些遗民所称,平郭城此前有万余百姓,耕地不少於六万余亩。”
“如今留下来的遗民只有两千余人,仅凭这些遗民根本无法將平郭的耕地种完。”
“以末將愚见,其余城池多半也是如此,不如派人在民夫中散播消息,只要愿意迁徙辽东,军中发粮发田,以此引诱民夫举家前来?”
朱温表现著他在治理民生方面的天赋,耿明听后微微頜首,接著又开口道:
“平郭田薄,每人可均田二十亩,按人口发六石粮,看看有多少民夫愿意举家迁徙至此。”
“此外,將此消息传给东路兵马,令其查看各城耕地数量如何。”
“是!”朱温眼见自己的建议被採纳,当即便退下去操办此事去了。
由於平郭等沿海城池的耕地大多都是山地和盐硷稀释后的耕地,土地肥力不足,因此每亩產出在六七斗。
此地百姓若是想要活得滋润,至少需要耕种十亩土地,自然比河南等土地肥沃的地方要辛苦些。
愿意举家迁徙至此的百姓並不多,且大部分都是独身的男子。
饶是如此,光第一批三万多民夫中便有千余人愿意留下。
眼见留下的人不少,朱温令人继续散播消息,同时在翌日清晨率军北上。
三日时间徐徐过去,朱温率领三军先锋,先后收復建安、安市两座城池,接引五千余遗民安置城內。
隨著时间来到第四日,他所率五千兵马及万余民夫成功抵达辽东城外围。
李居正在辽东城外围设置堑壕、羊马墙、拒马、营垒等多重守城手段。
朱温见状不免高看李居正一眼,但却知晓这些东西根本无法挡住汉军的火炮。
他在城西十余里率军扎营,为后续到来的三军兵马扩修营盘。
“这营盘起码能容纳十万人”
辽东城头,远眺那规模宏大的营盘,李居正的副將忍不住开口。
对此,李居正则是伴装镇定:“从平郭到此三百余里,最少需要三名民夫才能负担一名战兵的甲胃军械及口粮。”
“依照此营盘规模,汉军数量应该不会超过三万,与我军相当。”
话虽如此,李居正心底却感受到了如山岳般的压力,毕竟渤海国近百年没有爆发过需要动员数万人的战事了。
待几日后真的与汉军交战,方才能看出双方差距,而非一句“相当”能概括的。
李居正转身走下城墙,而汉军主力则是因为火炮的缘故,每日行军不过三十余里。
十余万民夫从平郭到辽东,宛若赤色行军蚁般,將物资源源不断的运抵此处。
直至八日后,耿明才率军抵达了辽东城西的营盘中,而营盘內已经积蓄了足够大军半年所需的物资。
耿明没有给太多休息的时间,如今已经是四月中旬,东路的张延暉进展神速,平壤等十余座城池已经被收復。
眼下只需要他们收復辽东城以北的城池,便可从容將太白山南麓谷底的七八座城池收復。
届时大事去矣,渤海只能乞降,而大汉也能从容迁徙百姓来辽东实土了。
在大军休息两日后,耿明於四月十八日清晨率军出营,百门火炮列阵对准里许外的辽东城外工事,隨著耿明示意,百门火炮齐齐作响·
“轰隆隆!!”
雾时间,汉军的火炮阵地上升腾硝烟,宛若一朵朵白云浮现,
只是此时的渤海军根本无疑查看,只因为在火炮声作响的同时,拳头大小的铁炮弹便呼啸而来。
拒马被打碎,低矮的羊马墙被击中,营寨的寨墙被击穿“
猝不及防之下,渤海军的阵地上满是哀豪,许多兵卒更是被那百炮齐鸣的声音嚇得当场尿了裤子。
“我的手!我的手—”
“额啊.”
“都蹲下来!蹲下!!”
悽厉的惨叫声在阵地上作响,战前骄傲的勒贵族骑兵,此刻脸色惨白,都在尽力安抚著下焦躁的军马。
城门楼上,李居正及眾多將领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羊马墙虽然挡住汉军的攻势,可这只是刚开始,而铁木製成的寨墙竟然能被击穿,这也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將寨墙、羊马墙加厚!”
“是!”
李居正低沉著声音开口,身后將领纷纷应下,隨后派出快马前去传令。
战场上的哀豪令人生畏,但实际负伤的兵卒並不算多,不过三十余人罢了。
更多的豪叫声,主要是那些被炮声嚇到的兵卒发出的,经过安抚,这些兵卒也停止了嚎叫。
“羊马墙和寨墙倒是修的不错。”
汉军阵地上,耿明站在鼓车上,將火炮试射的情况看在眼底,给予了李居正较高的评价,但也仅仅如此。
“直娘贼,这火炮若是摆上千余门,什么样的城池拿不下?”
朱温看著炮击过后的渤海军阵地,两眼放光的同时,心中已经想到了自己指挥上千门火炮炮击敌城的景象。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已经將炮膛清理乾净,重新装填发射药与炮弹、木塞的火炮阵地也再度准备好。
无需吩咐,二次炮击如期而至。
“轰隆隆”
经过第一轮炮击后,渤海军的兵卒显然进步了许多。
这次炮击过后,阵地上的哀豪声並不算多,但丈许厚羊马墙却已经出现了龟裂,这令驻守羊马墙防线的守军骇然。
只是相比较他们,城楼处的李居正则是頜首道:“与此前情报所言相差不多,半盏茶能打一轮,我军可抓住此间隙与之交战。”
“可我军该如何与其交战?”旁边的副將忍不住询问。
“坚守即可,等他们来攻。”李居正简单一句话概括,而他之所以敢於如此,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辽东城东边就是山林,北边是丘陵,南边是河流,唯有西边能攻入其中。
即便不敌,他也可以率军走东边山道撤回长岭府,而北边的玄等城百姓,已经迁到了盖牟、
横山等山城中。
哪怕守军甚少,也能依託山城坚守半年。
先撑到入冬,等寒冬到来,他倒是要看看耿明有什么手段应对。
在他这么想的同时,汉军已经开始了第三轮炮击,上百枚拳头大小的铁炮弹激射而来,將羊马墙打得尘土飞溅。
“加固营墙,这羊马墙恐怕只能拦住他们一两日了。”
李居正话音落下,转身便走回到了城门楼內,而將领们也按照他的军令开始下令加固营墙。
汉军的炮火接连不断,渤海军只能被动挨打,至於那些高傲的贵族,眼下已经狼狐牵马离开了西面的主战场,撤往了南边的营地。
朱温策马来到耿明身旁,翻身下马后作揖道:
“招討使,渤海军撤回了骑兵,看样子是准备坚守,我军是否要分兵北上?”
“不必。”耿明摇摇头,他已经通过谍子得知了北边那些城池的情况。
高句丽遗留的那些山城不好打,没有必要分兵攻打。
见他如此,朱温很快便猜到了李居正的布置与耿明的想法,明了后的他继续作揖道:
“末將以为,可分骑兵包围北边的山城,我军虽然要迁徙百姓来辽东,可北边过於遥远,非朝夕能迁徙而去。”
“若是能留下北边那数万百姓,不仅能免去迁徙百姓期间的等待,也能设立不少屯田折衝府来维繫大军所需。”
朱温的这番话令耿明不由侧目,頜首道:“某调三千骑兵交由汝统辖,北边那几座山城的百姓能否留下,便看汝之手段了。”
“末將定不辱命!”朱温连忙应下,隨后带著耿明交给他的鱼符,调遣了三千骑兵往北边的玄赶去。
与此同时,平壤、辽南等地丟失的消息也在通过渤海国的山道不断传递。
这些令人心悸的消息,不断刺激著矛盾重重的渤海国內部,而渤海朝廷也只能寄希望於契丹与奚部对河北的入寇来分担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