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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第295章
    横的怕不要命的,尤其是白鹤真君这种,一开场就明牌把命丢掉的。
    官将首给整座江湖的印象并不算深刻,因为阴神大人们的实力,会受到其所降临乩童身体素质的束缚,可眼下的祂们没有这方面制约,能够发挥出全部实力,可谓相当强大。
    但正如人无法摆脱平台与环境的影响,神祇,其实也一样。
    长久以来,官将首的战斗勇猛、一往无前,那都是建立在不把乩童身体当一回事的基础上。
    祂们习惯了一边鄙夷乩童限制了祂们实力的发挥,一边又享受着降临后随时可走的无风险。
    在安全的蜜罐里待久了,纵是昔日曾呼啸一方的鬼王,如今也带上了斤斤计较与畏畏缩缩。
    当然,这其实也是菩萨愿意看到的,祂从上一代真君中汲取了教训,加强了对这一代官将首的掌控。
    因此,与其说白鹤真君叛出的是阵营,倒不如说是祂主动脱离了早已受够的窠臼与腐朽。
    童子没料到少年的指令这般极端,也没想到林书友的行事会这般决绝,但祂没有去阻拦。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脱了童子的思考能力,神火又已经点燃,倒计时开始,这个时候再去纠结其它没意义了,不如争取时间最后好好畅快一下!
    属于童子的战斗经验与术法理解开始无条件地灌输进林书友的意识,开启了共享。
    真君状态下,当林书友与童子目的和情绪完全一致时,其实就不用区分到底是谁在控制这具身体了。
    双锏横扫,有力破千钧之势,青面损将军不敢硬接,想要以手中三叉枪拨开,可刚一接触,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反震,先是重心被破开,接着不断后退。
    白鹤真君继续压上,丝毫不给其喘息机会。
    祂很清楚,增损二将腰上捆着的铁链,可以不断向祂们供给神力,因此祂们不会力竭,持久战消耗的只能是真君自己,况且……已燃烧神魂的祂,压根就没时间去耗。
    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予祂们足够的伤害,才能体现出自己豁出命的价值。
    接连三轮金锏砸下,损将军仓惶后退,心下惊骇。
    祂清楚白鹤燃烧神魂后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却没想到能这般强大,祂明明在乩童体内,可这乩童身体对白鹤而言已不再是制约,更像是一种极大的增幅助力。
    蓄势已成,白鹤真君准备再接再厉,携势击垮对方。
    然而,身后拥有红蓝二色两具身体的增将军,一个持火签一个握虎牌,疾驰上前,欲要帮损将军解围。
    供桌后,
    李追远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右眼。
    下一刻,天空中的好几只灯笼,宛若有了实质目光,死死盯住下方的两位增将军。
    两位增将军顿感身体变得沉重,步伐如入泥潭。
    “吼!”
    “吼。”
    两位增将军各自头朝外侧一歪,隔空对视,头顶三根香火光窜起,极大程度地削弱了身上的压制。
    李追远也是微微侧头。
    不需言语,默契自在。
    赵毅上前一步,胸口处生死门缝快速旋转,抬起左手,搭在了少年头上,顺便面带微笑,道了句:
    “乖……哦哦哦哦哦哦!”
    刚捡起来的气质瞬间荡然无存,赵毅脸颊凹陷,身体开始抽搐。
    他是真没想到,姓李的这次比以往都猛,直接开始猛吸猛抽!
    刹那间,上方灯笼眼睛一下子翻了几倍,威严的目光集体强势锁定。
    原本将要脱离泥潭的两位增将军,只觉得无形巨力袭来,二人神体无法承受,在同时向前迈出一步后,后面一条腿实在是无法跟上,“砰”的一声,化作单膝跪地。
    没有后顾之忧的白鹤真君,可以全力以赴对付损将军。
    终于,在连续起势的累加之下,损将军双手攥着的三叉枪被白鹤真君单手持锏挡开,另一把锏狠狠砸在损将军肩膀。
    “咔嚓……”
    神体破裂的声音传来,神力可以靠锁链补充,破损伤势除外。
    损将军青面狰狞,受伤之下的祂还想继续战斗,祂也的确仍有坚持下去的能力。
    但在白鹤真君身上的白色神火顺着金锏蔓延到祂身上后,祂的眼眸里出现了慌乱。
    无论关系阵营再变,都无法改变童子和损将军本质相似的这一事实,因此这阴神燃烧本源所形成的火焰,是能够点燃到祂的。
    而且,破开损将军防御且达成重击后,白鹤真君并未继续进行下一轮攻势,而是继续保持这种相对静止,这足以让更多的火焰过渡到损将军身上,确保将其点燃。
    损将军:“你……”
    白鹤真君竖瞳冰冷,传统桀骜中更流转着一抹令人心悸的坚毅。
    这目光,让损将军感到很陌生,祂知道,这不是白鹤,至少,不是纯粹的白鹤。
    一个拥有朴素信念的人,如果他是你这边的,那你可以绝对放心地将自己后背交给他,这也是赵毅一直以来都对林书友情有独钟的原因。
    可若是站在他对面,那你就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可以随时把自己命豁出去,哪怕只求一个与你同归于尽,甚至只是为了咬下你一层皮。
    白鹤真君声音森寒,带有最终审判者的意味,开口道:
    “做选择,要么我与你一同湮灭,要么你被我打崩!”
    湮灭就是拉着你一同结束,被抹去存在于这世间的痕迹,打崩则意味着近甲子努力付诸东流,却仍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损将军:“叛徒,休要猖狂,我与你不死不休!”
    豪气的宣言下,是三叉枪不顾一切地上抬后完全放开中门防御的主动攻击,以一种大无畏的姿态,寻求被打崩。
    损将军,选择了后者。
    一是因为形势比人强,二是因作为前同僚,就算曾有再大的矛盾,事关生死,损将军还是相信白鹤会信守承诺。
    再者,增损二将曾和供桌后的那位少年有过接触,就算过程不愉快,却也领略过少年的手段,祂们二人现在那丑不拉几的小雕像现在还摆在南通捞尸李的祭台上。
    怎么着,也属于有那么半段香火缘。
    最重要的是,白鹤愿意拼命,是因为白鹤好处拿得够多,套用一句士为知己者死倒也能理解。
    至于祂们?
    一个月才拿多少点功德,玩什么命啊!
    上一个时代的真君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却绝对不缺战斗意志,哪怕各为其主作为叛徒都敢舍得拼杀至死。
    这一代的官将首名义上与菩萨是从属关系,可因为菩萨拿大头,官将首拿小头,见面磕头归磕头,可实质上不过是被压榨下的小分包商。
    白鹤真君明白了损将军的意思,接下来,快速与损将军战斗,对方不顾防御的打法,立刻被白鹤真君抓住机会,金锏不再受阻挡,连续狠狠地直击损将军神体。
    龟裂越来越多,最后一击砸在损将军头顶,神体直接炸裂,只余一团光影想要离开。
    白鹤真君遵守诺言,先是将过渡过去的神火收回,然后无视了对方的逃脱,没有下死手。
    细究之下,真君发现应该是燃烧过损将军神体的原因,就像是被额外多添了一把柴火,一定程度上延长了自个儿的燃烧时间。
    真君转身,看向身后。
    李追远也在此时放下遮蔽住右眼的手掌,头顶那一只只眼睛重新变回灯笼,解除了对两位增将军的压制。
    赵毅那种快被榨干的神情得以恢复,可事实上,恢复的仅仅是神情。
    因为推演的消耗并未降低多少,他也终于知道姓李的在偷偷做什么了,痛苦之余,一股敬佩感也油然而生。
    白鹤真君一个俯冲,双臂平举,刚刚站起身的两位增将军被两把金锏扫到,掀翻在地,而白鹤真君并未起身,继续以这种方式压在祂们身上。
    有了成功的例子,复刻起来就是快。
    身上的火焰再次通过金锏过渡到两位增将军身上去,一模一样的威胁自口中发出:
    “做选择,要么你们与我一同湮灭,要么被我打崩!”
    两位增将军齐声咆哮:
    “我宁愿与你这叛逆同归于尽!”
    一样的选择题,增将军做起来比损将军还要更简单,因为祂能看见损将军的确是被放了一手。
    当即,两位增将军放弃防御,开始凶猛反击。
    连续重锏轰砸之下,增将军的身体不断破裂,到最后也是集体崩散。
    收回火焰,无视对方光影遁走。
    真君自我内视,虽然依旧消耗远大于补充,可仍是比预估得要久。
    不敢耽搁,白鹤真君主动朝着鬼街下面冲去。
    作为阵头的增损二将已被解决,码头上,后续官将首已经出现,都是一群令人“怀念”的熟悉老面孔。
    官将首们刚刚登岸,有的铁链还拿在手里,未曾绑扣在身上,就瞧见一团光火自上方朝着祂们疾驰而下。
    白鹤真君高举双锏,嘴角无限延伸,露出恣意张狂的笑容:
    “曾经的同僚们啊,我,白鹤,回来了!”
    码头上,当即乱成一锅粥,正常状态下,增损二将是官将首最强大的二人,眼下祂们不在了,那如今的白鹤真君,真有种狼入羊群的意思。
    双锏所至之处,一片鬼哭神嚎,过往的同僚情谊与相处恩情,都在锏里,与诸君共饮!
    “嘶……嘶……”
    上方,更多的灯笼化作眼睛,朝着码头下方凝视。
    白鹤真君能打得这么开心,也是因为鬼街对祂的支持提升了,顺带对那些官将首的压制翻倍。
    赵毅痛得不停吸冷气,却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哦哦哦”起来。
    因为他晓得,姓李的是在给阿友搭台子,让他能在陨落前尽可能地开心。
    涉及到阿友,赵毅也是从不吝啬的。
    终于,码头处一片狼藉。
    白鹤真君浑身是伤,站在那里,单锏撑地维持身形不倒,另一把锏举起,不断朝向周围还残留着的官将首。
    凡是打崩神体的,祂都没下死手,祂就是要让祂们永远记住这一天,高高在上的阴神大人,是如何被揍得抱头鼠窜!
    乳白色的神火,不断暗淡下去。
    林书友在心里道:“小远哥,我不行了。”
    李追远:“嗯,那你就去死吧。”
    林书友:“知道,明白!”
    坚毅的竖瞳涣散,身上的火焰熄灭,林书友闭上了眼,生机彻底清空。
    但立在那里的他,却让剩余还保留着神体的官将首们,一时不敢越过。
    “姓李的,到我了。”
    李追远点了点头。
    赵毅收回放在少年脑袋上的手,绕过供桌,向前走去,越走脚步越虚浮。
    他已习惯把脑子借给姓李的用了,可刚刚那段时间,是姓李的使用最狠的一次,自个儿实质上已被榨干。
    “咕嘟……咕嘟……咕嘟……”
    码头边缘的水域里,翻出一个个巨大气泡,一双黑漆漆的鼻孔,缓缓浮现。
    赵毅停下脚步,双臂颓然垂落,对后方的谭文彬有气无力地喊道:
    “壮壮,你带相机了吧?”
    谭文彬:“带了。”
    “待会儿记得帮我拍张照。”
    “这里的东西,用相机拍不出来。”
    “那就用你的眼睛记录。”
    “没问题。”
    赵毅:“姓李的,你但凡早点告诉我是这个流程,你信不信,我都不会来。”
    李追远:“你还是会来的。”
    赵毅:“这么笃定?”
    李追远:“赌不起的人,往往同样放不下。”
    赵毅:“好了,不要再说了。”
    赵少爷身子一晃,跪倒在地。
    他没去责怪明知道下一个要轮到自己上去,姓李的还把他给榨干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根符针。
    封禁符、破煞符,针还是特制的,不仅是特殊材料,还雕刻了阵法纹路。
    赵毅能拿到这两张符并不意外,一起走江这么多次也这么久了,他甚至都不用偷,顺手捡两张丢出去却没激发出效果的就可以。
    毕竟,这符在江湖上很珍贵不假,但对于掌握了批量生产技术的李追远等人来说,使用时可以做到量大管饱。
    不过,从这一点上就足可见,赵毅对这边学习之深入,研究之透彻。
    扯开胸口衣服,生死门缝旋转速度已降到一个极低值,赵毅深吸一口气,开始逆转生死门缝。
    强烈的死气顷刻间侵袭全身,赵毅仰起头,没发出惨叫,身体上的痛苦感他早就钝化,也就只有姓李的能给他精神上的折磨。
    两根符针刺入,死气停滞片刻后,变得更加疯狂。
    赵毅身体上,出现了一道道新的裂缝,每一道裂缝开启后,都有血肉在蠕动,乍一看,像是全身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站起身,扭了扭脖子,赵毅问道:
    “姓李的,咋样?”
    “恶心。”
    “新悟出的一招,可惜,和阿友那种能反复使用不同,我这招用了,就必死无疑。”
    生死门缝逆转,等于直奔死门,没了退路。
    李追远:“鸡肋。”
    赵毅闻言,身上所有眼睛集体对李追远翻起白眼。
    确实是鸡肋,林书友用符针是为了刺激自己潜能,赵毅用这一手段,实力并未提升,只是靠吸取周围死气额外获得一段新的短暂续航。
    正常交手时,这招根本用不上,除非打算用它去恶心死自己对手。
    可是,谁叫赵毅被榨干了呢?
    他也不想就这么爬上去死掉,怎么着也得走着去死吧,要不然照片拍出来不好看。
    迈步前进,走着走着,赵毅感知到了疑惑,鬼街上本就浓郁的死气,正在主动向他体内聚集。
    这让他很难受,却又很欣慰,继续前进,头也不回,但仍举起手摆了摆,算是感谢姓李的给自己的一份体面。
    码头上剩余的官将首们正准备上街,然后,刚刚经历过火球来袭的祂们,看见了一团更为庞大的阴球。
    先前白鹤真君好歹还有招式可言,赵毅就简单干脆多了,砸下去后,立刻将生死门缝的逆转提升到一个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速率。
    “轰!”
    一声炸响,死气宣泄。
    炸不死这帮官将首也能恶心死祂们,恶心不死也能污染到祂们。
    后者对祂们而言,比死更难以接受。
    许是受先前白鹤真君手下留情的先入为主,不少阴神在发现自己神体被死气侵袭后,果断选择崩散,妄图保留一份纯粹的光影离开。
    可赵毅不是林书友,他与这些阴神们之间可没有什么同事香火情,那些企图逃跑的,他一个都没放过。
    来吧,给老子陪葬!
    梁家姐妹此时都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她们不晓得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打法,明明可以一拥而上,偏偏一个一个上去送死。
    可自家的头儿却好像主动接受了一般,这让她们想发作也发作不起来,脑子里只剩下满满的疑惑。
    再看旁边把两只手卷起来搭在眼睛上正在“拍照”的谭文彬,
    以及坐在担架边还在不停吃着零食的阴萌。
    明明朝夕相处的同伴刚刚死了,可他们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谭文彬是猜到一些了,阴萌是完全不懂。
    但能与小远哥进行红线缔结的人,那种生死间的交付与相信早已习惯。
    如果小远哥让他们去死,那就是到了非死不可的局面,那大家就排着队去死呗。
    看着小远哥如此平静的样子,明明阿友已经死了,可大家心里甚至连伤感都很难溢出。
    润生甚至,还在打着呼噜。
    不走脑子,单纯走情绪,人的确能活得更轻松。
    码头上,赵毅心有遗憾,如果状态还保持着,他其实能比先前的阿友,死得更帅更荡气回肠。
    这会儿,单纯把自己捏成一团死气砸下去,过瘾是过瘾,就是太快了,没砸吧出多少味儿就要结束。
    “哗啦啦……”
    一头黑色的虚影浮现,它并不高大,却给人一种极为震撼的感觉。
    它的蹄子,踩上了码头,从虚影中透射而出的目光,盯着赵毅。
    带着戏谑与嘲讽,这明显是有恩怨。
    赵毅也猜出了对方是谁,虽然它变黑了,也变大了,不再是白色修长的那一只。
    “狗眼看人低,老子只是模仿,你有气,该冲着那位撒才对。”
    虚影举起蹄子,磅礴的压力汇聚,身上死气渐消的赵毅,很快就会在这一蹄下,彻底消散。
    没有畏惧,没有害怕,也没有不甘。
    姓李的,就算你这次赌错了,你也得和我一起死,老子不亏。
    自黄泉路上去鬼门关报道时,都不用给我烧纸人,老子就有俩未过门的婆娘陪着,你没有。
    嗯?
    赵毅回头,看了眼身后高处。
    说句心里话,在这里说黄泉路,提鬼门关,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自己现在脚踩的鬼街,不就是黄泉路么?
    至于鬼门……赵毅目光锁定姓李的布置供桌的位置。
    可是,命运到底不在我们手里,姓李的,你真的信那位大帝愿意为你以及我们,付出那样的代价么?
    李追远举起手,狠狠地拍打在桌案上,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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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
    赵毅所等待的蹄子,还未落下,那虚影就先被一股强大的压制力,给镇下去了,匍匐在地。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换了地方,换了体形,状态没变。
    “呵呵……”
    赵毅发出笑声,一跃而起,跳到了虚影身上,跨着坐下,面朝鬼街上方,寻找到谭文彬的位置,左手比了个剪刀。
    谭文彬卷在眼前的双手捏合了一下,嘴里发出声效:
    “咔嚓!”
    镇压不能持续太久,李追远面露疲惫。
    虚影站起,脑袋一甩,将赵毅甩向空中,张嘴,将其咬住,紧接着不断咀嚼,咽下。
    紧接着,虚影开始迈步而上,后方,无数被锁链困锁着的鬼影,渐渐冒头,数目之庞大,令人难以想象。
    “彬彬哥。”
    “哎,小远哥。”
    “该你了。”
    谭文彬点了点头,走上前,面对那尊不断逼近的虚影,他的身上也以此浮现出四道兽形,小声道:
    “知道这家伙是谁吧?”
    “知道就好。”
    “我替你们挺不服气的,都是妖兽,凭什么你们籍籍无名,可那家伙的名气却这么大?”
    “走,去干一架吧!”
    谭文彬冲了上去。
    李追远看向梁家姐妹,问道:“你们要不要去死一下?”
    梁艳:“我……”
    梁丽:“这……”
    梁艳和梁丽齐声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可以确定的底牌?”
    李追远:“如果有,你们头儿刚刚也不会那么激动地骂我了。”
    姐妹俩略作思索后,也走出了供桌范围。
    她们倒不是相信李追远,甚至都不算是为赵毅“殉情”。
    这情不是不可以殉,主要是赵毅死得太快太干脆,要是能提前哄一哄她们,那她们俩先上也就上了,这会儿的这个局面,反倒是把她们俩弄得有些不上不下的。
    害怕吧也怕,准男人死了也有点悲伤,可正如阴萌正在吃的饼干一样,都有点薄脆。
    梁艳:“他要是死了,我们就没功德弥补寿元,回不到年轻了。”
    梁丽:“疤也没办法完美剔除。”
    姐妹俩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向前冲去。
    谭文彬正在艰难承受着来自虚影的践踏压力,等二女加入后,局面即刻发生变化,变成三个人一同被压制。
    虚影没露出真面,因为它有顾虑,只能云遮雾绕,故而实力比真正的它,要大打折扣,可饶是如此,却也不是普通存在所能比拟的。
    如若没有鬼街环境的压制,它完全可以轻易地杀穿这里。
    “啪!”
    梁艳被碾成肉泥。
    “啪!”
    梁丽步了姐姐的后尘。
    姐妹俩当下的状态,比之巅峰相距太远,死得干脆利索极为正常。
    谭文彬也未能支撑太久,在蓄力一击将虚影震颤得后退几步后,一记甩尾就被虚影困锁住,紧接着高高举起,对着地面猛然砸下。
    原本,谭文彬还想再挣扎一下,或者脑子里在临死前,来一场短暂却又极为漫长的回忆。
    先回溯一下自己记事以来的人生经历,再重点回味一下遗憾,最后想见的人在脑子里不断浮现……
    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那落地后眨两下眼的时间,可以过得好久好久。
    可偏偏,谭文彬硬是没能找到那情绪。
    骨子里,还是太相信小远哥了,哪怕小远哥让自己去送死,他都觉得很有道理,仿佛连死亡,都能有意外。
    “轰!”
    血肉和灵兽,顷刻间化作尘埃。
    解决完拦路者后,虚影继续前进,后方的鬼群已纷纷登上码头,密密麻麻地沿着鬼街上行。
    李追远看向坐在那里的阴萌,问道:
    “萌萌,吃饱了么?”
    阴萌擦了擦嘴,点头道:“嗯,吃饱了。”
    “既然吃饱了,那就上路吧。”
    “要嘚。”
    阴萌推开身前的空零食袋,将双手在自己衣服上使劲擦了擦,然后将右手摊开,放在面前。
    蛊虫从袖口飞出,在阴萌掌心里快乐地转着圈。
    可随即,蛊虫就愣住了,两根长须交缠到了一起,陷入了纠结。
    阴萌目光变得严肃,像是在进行无声警告。
    蛊虫选择屈服。
    它朝下,咬破了阴萌的手掌,钻入了血肉之中。
    李追远:“供桌在那里,你去用吧。”
    “好!”
    阴萌站起身,走到供桌后开始进行祭祀仪式。
    这次,她要向先祖祭祀的,是她自己的尸体!
    现在还不是,但没关系,她反正马上就要死了。
    伴随着阴萌献祭的开始,她的身体开始逐渐腐烂,一团绿色的光延伸出触角,即将从她身体里钻出。
    虚影停止了前进,因为它察觉到了忌惮。
    “砰!”
    阴萌的身体裂开,一只绿色的飞蛾飞出,于空中盘旋。
    飞蛾身上,附着着一只蛊虫。
    它想要像以往那般,完成指引任务后就脱离出来保命。
    可这次,它不断寻找,却未能找到可以容纳自己回去的袖口。
    李追远没去看它,只是默默在掌心凝聚出些许血雾。
    如果蛊虫飞回来,那他就会亲手把它掐死在这里。
    蛊虫没往回飞,这一次,它选择跟随这只飞蛾,冲向那尊虚影。
    虚影想要躲避,却避之不及,绿色的飞蛾撞击到它身上后,一道绿光,自下而上,打到了空中。
    漆黑阴沉的夜,像是被抠出一个口子,一道月光落下,照在了虚影身上。
    虚影发出哀嚎,它开始惶恐,开始惊惧,开始后退。
    古往今来,历代阴家人出门游历时,都会被请到上座,这都是看在阴长生的面子上,因为阴长生还活着。
    然而,即使是阴家人自己,其实都不清楚该如何寻求先祖的一晤,哪怕是在梦里,也很难做到。
    李追远能被看作有实无名的大帝传承者,不仅仅是因为他逆推学会了酆都十二法旨,更是在阴家血脉的挖掘上,突破了阴家人的想象极限。
    大帝对子孙后代无视,无所谓,仗着血脉羁绊,你完全可以自己蹦跶到大帝面前,再不理你,你也可以去尝试恶心祂,一直到让大帝受不了。
    虚影的遮挡,在月光下被不断撕开,缓缓显露其不愿意现世的真容。
    很威武,很雄壮,有点像龙,由多种动物拼凑起来的形体,没有龙的张狂,却有着独属于它的深沉肃穆。
    此刻,它开始流血,血液不断滴淌,汇聚成向下的小溪。
    比起实质性的伤害,其实它更怕的,是彰显在天道之下的因果反噬。
    哀嚎与震荡声中,一条条铁链从水下延伸而出,最后缠绕到它身上,将它以另一种方式进行了重新包裹。
    很快,它终于安静下来。
    周身铁链缠绕,其一动不动,看起来如同一座铁狮子。
    无数鬼魂已绕开了它,继续前进。
    这时,自前方两侧的狭窄巷子里,走出来一群死倒,阴萌的爷爷也在里面,他们,都是过去埋葬进祖坟的阴家人。
    能进阴家祖坟的,都是玄门中有修行的,他们所变成的死倒,可以动用部分生前手段,是死倒序列里最难对付的。
    其实,正常来讲,阴家人死后,应该魂归阴司才对,遗体装棺送进祖坟,本身就很是奇怪。
    眼下变成死倒,就更是莫名其妙,因为死倒的痛苦,得无时无刻不在承受。
    不过,在结合他们很早就被菩萨下过诅咒,就能理解得通了。
    这咒,让他们死后都不得安宁,身为阴家人,却没办法像孤魂野鬼那般直入阴司,哪怕阴司……真的是由他们家创建的。
    因此,大帝开辟阴家祖坟,原意应该也不是为了接纳庇护自己的后代,更像是为了怕他们死后酿出祸患,干脆一刀切式的镇压。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阴司之争,在很早之前就已埋下了头绪,一直僵持到现在,才以这种方式展开。
    两位都太过强大,谁都不愿意撕下伪装顶着天道的视线毫无顾忌地战上一场,到最后,就演变成了双方之间的僵持,互不出手下的代理人之争。
    阴家人出现后,层次感极为明确,那些衣服款式越是古老华贵的,冲在最前面,实力也越强,那些数目众多的鬼怪,在他们面前不断被消融和被清扫。
    衣服款式越是往近代靠的,殡衣也没那么讲究的,就越是在后面,负责清理前方“长辈们”遗落下来的杂鬼。
    至于阴萌的爷爷,很努力地跟着一起冲了,身上的死倒煞气也很浓郁了,可依旧是排在最后面,到现在,连一只鬼都没碰到,还没捞到一次出手的机会。
    乌泱泱的鬼群,就这么被推了下去,不知多少孤魂在此时魂飞魄散,反正,头顶的夜空都变得更为阴沉压抑。
    就在这时,安静许久的铁狮子,动了。
    它转动身躯,挥动尾巴,扬起蹄子,动作比之前变得迟缓许多,可声势与动静,却比先前更盛。
    阴家人冲上去,与其搏杀,不断有阴家人被碾碎,但此时的消亡,不仅是对先祖执念的报答,更是一种对自己化为死倒后的解脱。
    李追远走到润生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推了推润生。
    “润生哥,醒醒。”
    润生的呼噜停止,睁开眼:“小远?”
    坐起身,环视四周,前方街面上无比热闹,可周围,却显得很冷清。
    胸口上的剧痛让润生下意识地用左手攥住,可右手还是以最快速度抽出黄河铲,将少年护在了自己身后。
    “小远,他们没来么?”
    “润生哥,他们都死了。”
    “嗯。”
    “现在,轮到你了。”
    “哦,好。”
    润生拄着黄河铲站起身,疲惫破损的身躯,依旧在强行开启着气门。
    “小远,我去拖住那东西,你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不逃,要一起死。”
    “哦,好。”
    润生举着黄河铲,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周身气门一个接着一个开启,身体不堪重负,先是皮肉开始撕裂,紧接着是有肉块脱落。
    来至合适冲刺的距离后,润生才选择奔跑,纵身跃起的瞬间,大片血珠分散,可依旧将铲子,狠狠砸在了铁狮子的头顶,硬生生砸碎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的真容,哀嚎惨叫声再次响起。
    李追远抱着膝,坐在原地,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
    招待所。
    天刚蒙蒙亮,这里就忙活开了,上午的会议很重要,出席的人很多,身份也很特殊,所有人都在努力做好一切准备。
    “老师,茶。”
    薛亮亮端来一杯浓茶,走进罗工的房间。
    罗工接过茶,抿了一口,桌案上,被各种图纸和报告,堆得满满当当。
    薛亮亮知道,老师紧张了。
    紧张的不是这场会议的规格,而是这场会议的重要与影响。
    “老师,您该休息的,都忙这么多天了,没见您好好睡个觉。”
    “哪里能睡得着啊。”罗廷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想到多少人得因此背井离乡,多少人的家园得沉于水底,我这会儿要是闭眼偷懒,心里会有一种罪恶感,熬过这一段吧,等会后,我给自己放个假,好好睡一觉。”
    “我会监督你的。”
    “呵呵,得亏来时路上,接连睡了好几个大觉,要不然这会儿怕是真撑不住了。对了,需要你准备的部分,怎么样了?”
    “我部分很少,没问题。”
    “不要疏忽,不要觉得这是在走形式,以后回头看,这是历史在给我们留档。”
    “老师,我知道。”
    “哆哆哆!”
    房门被敲响。
    薛亮亮:“请进。”
    房门被打开,翟老站在外面。
    罗廷锐赶忙站起身,主动去迎接道:“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年纪大了,觉本来就浅,现在眼睛也了,怎么瞧着你身上,都出重影了,五颜六色的,跟披着霞光似的。”
    罗廷锐笑道:“哎哟,您可真是会说笑,我这都快累昏过去了,还霞光呢。”
    “翟老,您喝水。”薛亮亮递过来一杯水。
    翟老接住了,顺便看了一眼薛亮亮,只觉得眼前的霞光更重了,刺得他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将水杯放下后,翟老摘下眼镜,拿出一块布,开始擦拭,他觉得是自己眼镜的问题。
    他凌晨就起了,明明外头天还黑着,可总有光不断扫到他窗户,起初他以为是汽车灯光,可打开窗帘一看,发现这光不是从汽车灯上照出来的,而是车内坐着的人发出的。
    就连天上的夜空,远处还是漆黑的没错,可近处,却发生了不少变化,尤其是今日要开会的大礼堂上方,像是渲染上了一层晚霞。
    罗廷锐等待翟老说话,他清楚,老人家若是无事,不会这么早就来找他。
    翟老将眼镜重新戴了回去,霞光仍然在,但他这会儿好像适应了,镜片没坏,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吧。
    “是这样的,罗工……”
    “我可当不起您这么喊,像之前那样,您喊我老弟就行。”
    “求人时,态度不得好一点么?”翟老笑了笑,“是这样的,这次会议的报告人,可以换成我么?”
    “当然可以。”罗廷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本来定的就是您,是您当时说身体不适,才在前期碰头会议上说交给我。”
    罗廷锐没丝毫不悦,毕竟无论是资历还是贡献,翟老都在他之上,他也相信,翟老想做这份报告,不是为了争什么名利,况且,以他们俩的行业身份与地位,压根就不用争这个。
    翟老:“谢谢。”
    罗廷锐:“您客气了,我这就让人去重新做宣传册,通知招待方换人的事。”
    翟老:“不用,不怕你笑话,郑华都给我提前做好了,像是早就猜到了我心思一样,这孩子,以前可没那么机灵。”
    罗廷锐:“那就好,那就好。”
    翟老:“其实,连我自个儿都不清楚,为什么想法会转变得这么快,唉,总之,给你添麻烦了。”
    罗廷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翟老:“等这次报告做完,这边项目结束,我就准备退休了,累了,不折腾了,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
    罗廷锐:“您奉献得够多了,该好好休息了。亮亮,把我的报告整理一下,交给翟老。”
    薛亮亮将报告整理好,递送过去:
    “翟老,您拿好。”
    “哎,好。”
    翟老伸手接过报告书,却没能拿过来,因为另一边的手,并未放开。
    罗廷锐有些疑惑地看向薛亮亮,见薛亮亮双目出神,像是发起了呆,就小声提醒道:
    “亮亮,亮亮?”
    薛亮亮打了个激灵,看着面前一脸慈祥的翟老,马上发力,将报告书给抽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用力摇头道:
    “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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